易水原本還痛苦地?fù)u頭,可越聽,眼神越空洞。三皇子說得沒錯,他不能不為兄長考慮,也不能不為整個家族犧牲,這是他生來就擔(dān)負(fù)的命運,哪怕是易寒,也改變不了。
太子見易水不再掙扎,滿意地拖住鐵鏈將他從地上拽起來,換手粗魯?shù)厝嗯獫褴浀难?,他卻連一絲反應(yīng)都沒有,只無力地垂著頭,雙腿微張。
“沒勁兒?!比首訉⑺踊厍艋\,從懷里掏出帕子厭惡地擦手,“你想明白是好事,春獵一結(jié)束我就遣人送你進(jìn)宮?!?/p>
易水保持跌倒的姿勢在地上沒有動,鼻翼間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他神思空洞,已然接受了被送入宮的命運,根本不欲反抗。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因為他身上不僅背負(fù)了易寒的安危,還有全家的性命。只是再接受,無盡的絕望還是將他徹底淹沒了。
又過了會兒,四面?zhèn)鱽砹鑱y的腳步聲,易水懶得抬頭,就覺得牢籠被抬起,沿著狹窄的道路前進(jìn),再過一炷香的時間眼前一亮,微涼的風(fēng)撲面而來,他來不及細(xì)看,被塞進(jìn)了一頂空蕩蕩的營帳。這次牢籠沒了,易水脖子上的鐵鏈被拴在了床頭。須臾,幾個面無表情的下人進(jìn)來伺候他沐浴更衣,易水試探地說了幾句話,得不到絲毫的回應(yīng),等洗完,無意中一瞥,才發(fā)現(xiàn)他們竟都沒有舌頭,冷汗瞬間順著易水的脊背滑落。
為何割去下人的舌頭,他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更覺太子殘忍,又想到兄長要與這樣的人作對,頓時急得六神無主,坐在賬中的床上抱著胳膊發(fā)抖。
往后幾日,三皇子都沒有現(xiàn)身,他亦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每日被限制不許出帳篷,吃喝皆由下人送進(jìn)來,易水趁著門開,偷看過幾眼,只見無邊的密林一直蔓延到天邊,便知他們還在獵場里。
終有一天,下人幫易水換上輕便的衣袍,再請他上馬車,如此顛簸了三四天才回到京城,易水被直接帶進(jìn)東宮,由三五個宮女伺候著換了嫣紅色的衣裙。
旁人大婚鳳冠霞帔,他只是獻(xiàn)給圣上的玩物,也被凈身穿上暗紅色的長袍,易水沒有再反抗,乖順地任由下人將自己的長發(fā)綰起。他的長相本就柔美,稍一打扮男女莫辨,繞是太子看見都愣住一瞬。
“你給我記住,就算進(jìn)宮,你也是我東宮的人,不要動半分歪心思,否則你的爹娘性命難保!”
易水面無表情地行跪拜禮:“遵命。”
太子盯著他瞧了半晌,屏退眾人,撩起易水的衣袍瞧他的腿間。本就是個玩物,連里褲都沒穿,衣袍薄得風(fēng)一吹就露出纖細(xì)的腿,三皇子并不敢在易水入宮前再摸,只死死盯著粉嫩的穴口,半晌深吸一口氣,輕聲感慨可惜。
“若是本王不去爭什么皇位,定要嘗嘗你的滋味?!?/p>
易水渾身發(fā)寒,強忍著不動,直到衣衫被放下,才費力地從地上爬動,繼續(xù)跪拜在太子腳下:“臣入宮,太子殿下可否放過大皇子?”
“那可是王兄,本王怎么會傷害他呢?”
易水聽到保證,非但沒有欣喜,心反而沉了下去。太子的語氣里透著刻骨的恨意,春獵前還沒有這般深,也不知易寒到底干了些什么,竟讓三皇子如此記恨。易水剛被抓住時易寒就殺了兵部侍郎,往后又?jǐn)財嗔颂拥哪男┍郯颍桓挪恢?,但易水明白,兄長肯定做得狠厲,絲毫不留情。
然而不等易水細(xì)想,太子就喚人進(jìn)來:“時辰不早了,你們帶著他隨本王進(jìn)宮?!?/p>
下人魚貫而入,都穿著暗紅色的喜慶服侍,屋里卻一點喜氣都沒有,易水跌跌撞撞上了馬車,心里完全沒有上回進(jìn)宮時的喜悅,猶如萬物枯死的隆冬,最后的希望也在被囚禁的剎那泯滅了。
他扶著車?yán)锏男“嘎掏痰囟俗?,雙手交握在身前,聽著急促的馬蹄聲,連淚都不敢落。若是哭得雙目通紅惹怒圣駕,易家怕是就要遭受滅頂之災(zāi)。可不哭,他的心就在須臾間死去了,易寒的面容也緊跟著在心底淡去,他愛了數(shù)年的兄長,被他親手扼殺在了思念里。
稀薄的日光從馬車的車窗外漏進(jìn)來,悄悄流淌到易水紅裙邊,他眨了眨眼睛,想起與兄長重逢又分別,撕心裂肺的悲傷在入宮的漫長旅途里被硬生生磨平了棱角,他覺得難過,覺得不甘,唯獨沒有覺得后悔。
易水是心甘情愿犧牲自己去成全兄長的,他甚至覺得自己能為易寒做這些事是快樂的。
絕望的快樂。
春獵過后,風(fēng)漸漸暖了,他卻覺得面頰發(fā)涼,呆呆地伸手撫摸,入手滿是淚意,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是不哭,而是哭到麻木。
然而這陣風(fēng)也帶來紛亂的馬蹄聲。
車外陷入短暫的混亂,易水還是枯坐著,直到他聽見一個聲音,一個令他思念入骨的聲音。
“都給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