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何日你我才能……”易水顫抖著握住易寒的手,“才能再見?”
“為兄不知?!?/p>
“不知?”他慌了,死死揪著易寒的衣袖不放,“兄長的意思……”
易寒打斷他的話:“就算不能再見,為兄亦可護你周全,只是今日本該陪你……”易寒話未說完,修長的手指就探進易水腿間溫柔地?fù)芘?,“畢竟弄疼你了?!?/p>
他兀自搖頭,說不疼。
“都哭成這樣了,怎會不疼?”易寒無奈道,“易水你記住,往后家中只有你,你要想法子護娘周全,勸誡爹不要在朝中結(jié)黨營私,切不可參與黨爭。”
易水越聽越是心驚:“兄長是不肯再回來了嗎?”
夜風(fēng)忽然比易寒更沉默,他剛因與兄長纏綿的喜悅盡數(shù)退卻,咬牙扯住易寒的手往小腹按:“那若是我……若是我……”
“易水?!币缀纳ひ魩Я私z淺淺的笑意。
他頹然松手,終究羞怯,但煩憂轉(zhuǎn)瞬襲來:“你是想躲我才走的?”
“你知我不是?!币缀€是笑著望他,亦是望他眼底火光。
于是兄弟二人不再言語,易水扭頭生悶氣,手卻牢牢攥緊兄長的衣袖,他們身后的房屋燒得七零八落,煙灰隨雪花在風(fēng)里盤旋。易寒的目光漸漸變冷,等火勢衰頹,猛地站起抱住易水的腰,將他按在墻上親吻,唇齒相貼,急切地汲取,他應(yīng)接不暇,等回神時,兄長已然松手。
“易水,為兄不能送你回家了?!?/p>
他攥緊拳頭,充耳不聞。
“易水。”易寒又蹙眉瞪他,“聽話?!?/p>
易水扛不住兄長的訓(xùn)斥,顫抖著轉(zhuǎn)過頭,隔著漫天飛雪與穿著大皇子衣袍的易寒對視,片刻敗下陣來,苦笑連連。
“我說不過兄長,我說不過!”他言罷轉(zhuǎn)身,竟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積雪皚皚,易水走一步跌一步,可即使跌倒在雪地里,易寒也沒有上前攙扶,此番一別,不知再見之日何夕,然而他們剛纏綿盡歡,如今早已不是手足之情,所以即使離別,竟是連尋常家人間的告別也未曾有。他知道是因為舍不得的緣故,也知道若要回頭,他們兄弟倆皆無活路可言。
生離死別,皆在一念之間。
次日飄香閣大火之事就傳遍京城,死傷不多,卻各個都是紈褲子弟,易水亦把兄長的死訊帶入家中,然大皇子朱銘下落不明,于是各府上下連喪事都無法操辦,皆隨宮中一起搜尋皇子。
次月朱銘現(xiàn)身,音容盡毀,連夜出皇城,奔赴平原稱侯。
是夜,易水登城墻遠(yuǎn)望,銀月的清暉映亮滿地白雪,易寒離去的儀仗不過數(shù)騎,比他來京城時還孤獨。易水聽聞京中盛傳大皇子自現(xiàn)身起,終日面具覆面,他不是不想去見兄長,只是朱銘就算被廢黜,住處依舊不是他這等四品官員之子可以涉足的。
原來自此一別,不是生離勝似死別。
易水扶著城墻,追隨著兄長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奔跑,卻不知被何物絆倒,再起身時竟連腳印都被積雪掩蓋,易寒早已不知所蹤。他癡癡地站著,肩頭落了層薄雪,待晨光微熹才艱難起身。
撲簌簌的雪自肩背滑落,易水喘了口氣,凍紅的指尖抖得不成樣子,卻沒有落淚,只呆滯地下了城樓,見滿城寂靜,心一下子空了。
苦候三年換來一朝情纏,轉(zhuǎn)眼又是天涯永隔,易水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然而心卻牢牢拴在了兄長身上。他明知兄長對自己沒有情義,依然無可避免地把剩下的理智交付殆盡,連滾帶爬地尋到來時的馬車,再搶了下人手中韁繩奪馬歸家。
易水不善騎射,不是因為別的,皆因腿間不便,此番疾馳狂奔,到家以后連路都走不了,硬是扶著墻跌進臥室。
蕭瑟的風(fēng)在耳畔徘徊,鼻翼間縈繞了淡淡的血腥味,與被易寒破身時不同,一切都是冷的。
“兄長……”易水的手慢慢伸向案幾,“你不讓我寫……寫信,我要如何……如何熬過沒有你的日子?”
毛筆順著桌沿跌落,他倉皇接住,墨汁濺了滿地,仿佛血跡斑斑,一路蔓延到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