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同戴文良一個比劃一個笑的時候,疏長喻隱隱覺得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頗不經(jīng)意地往那個方向一瞥,一個熟悉的身影便猛然撞入他眼中,教他登時愣住。
……景牧?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此時,景牧正坐在大皇子景焱和四皇子景匡的中間,一言不發(fā)地垂著眼,似乎在打量桌上繁復(fù)的杯盤碗碟。
前世的這次瓊林宴,皇帝是只帶了景焱和景匡的。
自己重生,景牧那里的軌跡卻也變了。莫不是景牧他也是……
就在這時,景牧抬起頭來,似是要往這個方向看。疏長喻也不知心中怎么想的,竟一時倉皇心虛,連忙轉(zhuǎn)開目光。
卻不成想,景牧不過是抬頭回應(yīng)身側(cè)同他說了句話的景焱。待說完了話,便又重新低下頭去看那桌子。
疏長喻松了口氣。
……是了。前世的景牧對自己過分依賴,雛鳥一般,目光時刻不離。如今這木訥寡言的模樣,必是前世的景牧了。
至于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恐怕是自己重生帶來的連鎖反應(yīng)。
那邊,一刻都閑不下來的戴文良見疏長喻突然不理他,急得又蹦又跳,又要掏塊碎銀砸他。疏長喻這才重新轉(zhuǎn)來目光,無奈笑著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那邊,景牧在疏長喻轉(zhuǎn)開目光的那一瞬,重新抬起眼來,直直看向他。他面上不動聲色,眼里卻含著兩顆亮得發(fā)燙的星星。
景焱側(cè)目,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面上似笑非笑,慢悠悠地開口問道:“二弟在看什么?”
景牧收回目光,神情清明,看起來木訥又純善:“臣弟第一次見這么多讀書人湊在一道,覺得新鮮?!?/p>
景焱聞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那為何獨獨看著疏三公子呢?!?/p>
景牧頓了頓,垂眼看向桌上杯盤。
“那位公子尤其好看?!?/p>
就在這時,大殿中響起宦官的唱喝聲,乾寧帝姍姍來遲。席上的新科進士們紛紛起身離席,跪地行禮。
他們上次殿試時,雖是皇上主考,但不得抬頭,自然不可能面見圣顏。如今登科,那便是終于踏上了仕宦的坦途,而這君主,也不再只是九天之上、容顏都見不到的神明了。
乾寧帝的相貌隨了先太后,眉目清秀,神情都透著一股溫潤和藹。他在大殿正中的御座前坐下,溫聲讓諸位進士們平了身。
疏長喻隨之回到席上。三杯酒過后,乾寧帝借著酒勁,便講起話來。疏長喻端坐在原處,面上恭謹(jǐn),一副側(cè)耳諦聽圣上訓(xùn)導(dǎo)的模樣,實則內(nèi)里早就興致缺缺,神游天外了。
這皇上在眾位新科進士面前,不過是展現(xiàn)禮賢下士的風(fēng)度,順帶表達自己的厚望,好教這些人死心塌地地為社稷造福。
這些話疏長喻前世便聽過一遭,早就不覺得新鮮。更有甚者,在他死前的那幾年,權(quán)勢滔天得蓋過了皇帝,就連如今瓊林宴上皇上坐的那個位置,都已經(jīng)換成了他。
相比之下,那時的瓊林宴才叫熱鬧。他坐在正中,諸位進士在下,卻不見皇帝。他甫一開口,座下諸位進士的面色可謂豐富多彩。大驚失色者有之,諂媚賣弄者有之,顫栗屈辱者也有之。更有些骨頭硬的,惱怒離席,指著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被禁軍拖出去。
想來自己當(dāng)時,看著這般混亂的場景,心里是充斥著一種變態(tài)了的愜意和享受的。
思及此,疏長喻心下一動,也不知怎么的,抬眼看向了景牧。
就在這時,他驟然聽見皇上說著話,不知將話題拐去了哪里,竟點了他的名:“……朕思來想去,能堪此大任,教導(dǎo)牧兒的,非狀元疏三郎莫屬?!?/p>
疏長喻聞言,心頭一怔,抬頭看向了御座上的皇帝。
他便看到,乾寧帝正笑得溫潤柔和,笑瞇瞇地看著自己:“疏三郎,朕要任命你為二皇子少傅,還不接旨?”
作者有話要說:景牧:我媳婦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我卻只能在一邊看著。
疏長喻:當(dāng)然是選擇原諒我。
鋼鐵直男戴文良:啥?你們在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