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Deer 06
“根據(jù)學(xué)校規(guī)定，一門課程曠課次數(shù)達到三次，這學(xué)期末就會被取消考試資格?！?/p>
“陸星衍已經(jīng)有五門學(xué)科需要下學(xué)期補考了，如果補考未過，大二很可能會被留級?！?/p>
“希望家長在這方面多注意一下?！?/p>
……
掛斷電話，孟濡滿腦子還都是輔導(dǎo)員最后說的幾句話。
原本學(xué)生在學(xué)校的情況輔導(dǎo)員是不會和家長溝通的。但是今天輔導(dǎo)員聯(lián)系不到人，而孟濡又正好多問了一句“不上專業(yè)課會有什么后果”，才正好撞到年輕輔導(dǎo)員的槍口上。
孟濡踩著拖鞋走進廚房，打開直飲水的開關(guān)俯身引長細頸喝了口水。
直起身后，拿手機給陸星衍撥了電話。
電話響至結(jié)束，無人接聽。
她再打，還是沒有人接。
但是孟濡回國后剛換了手機號碼，陸星衍沒有存過，他不接陌生號碼也是正常的。
孟濡就打開微信，找到陸星衍給他發(fā)了幾條消息。
濡如：【你在家嗎？】
濡如：【你的輔導(dǎo)員好像有事找你，你看到記得給她回電話?！?/p>
孟濡還想打下一句問【為什么今天沒有去上課】，但是想到自己昨天剛承諾過“不會影響他”，又忍住了。
她發(fā)完，隨便給自己點了一份早餐外賣。
然而直到她吃完，剩下的食物全部扔進垃圾桶，陸星衍也沒有回復(fù)。
孟濡倒是不太擔(dān)心陸星衍的安危，這小孩從初中時起就特別難管教，經(jīng)常打架，惹是生非。
是所有老師都頭疼的刺兒頭。
從來只有他揍別人的份兒，還沒見他在打架上吃什么虧。
孟濡在意的是“留級”兩個字。
他究竟在做什么？
需要曠這么多節(jié)課呢？
一直到下午孟濡買完東西從超市出來，她仍然沒有收到陸星衍回的電話或微信。
挑東西時孟濡打電話給長期去她家做家政的胡阿姨問了問。胡阿姨是她沒出國前就聘請的保潔阿姨，每隔半個月去她和陸星衍的家打掃一次衛(wèi)生。
今天恰好是她去的日子。
但胡阿姨說陸星衍不在家里。還用略帶口音的普通話親切告訴孟濡：“小衍最近都不怎么回家，他自從上大學(xué)以后就忙得很哦。我看新聞?wù)f您回國了，能不能抽空多陪陪他，這孩子其實很孤單咧……”
孟濡頓了頓，點頭說好。
她沒有立刻回家，不知是不是受了胡阿姨那段話影響，而是把東西寄存在服務(wù)臺，打車去了剛回國那晚阮菁為她接風(fēng)的酒吧。
Dirty pub。
這次孟濡熟門熟路地上到頂層。
酒吧還未開門營業(yè)，人跡寥寥。
只有吧臺后面站著一個男孩正在擦桌子，正是孟濡來那天為她引路的小哥哥。
孟濡走上前去，客氣地問道：“請問陸星衍在嗎？”
男孩抬頭看她，大概是認(rèn)出了她，燦爛地朝她一笑說道：“姐姐，阿衍今天不值班?！?/p>
孟濡微微怔了怔。她以為陸星衍除了家和學(xué)校，來的地方只有這里，但既然這里也不在，那他能去哪里呢？
孟濡又問：“他昨天晚上在這里上班嗎？”
男孩搖了搖頭說：“阿衍一周休息兩天，正好是昨天和今天?！?/p>
孟濡只好向男孩道謝，離開dirty pub。
她坐在酒吧外廣場的石階上，手指細細拈著被凍紅的關(guān)節(jié)，突然有些失敗感。
她自以為很了解陸星衍，可是連他消失了一天去哪里都不知道。
孟濡慢慢將手指搓熱了，站起身準(zhǔn)備回去，躺在包里一整天的手機卻終于響了起來。
是陸星衍打來的。
孟濡按下接聽，那邊聽起來很吵鬧，一瞬間兒童叫聲、音樂聲、說話聲各種不同的聲音擠入耳朵。
陸星衍的聲音被埋在這些噪音中，清磁又動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得懶怠。他好像一下子就能認(rèn)出這是孟濡的手機號碼，開門見山道：“輔導(dǎo)員給你打電話了？”
孟濡“嗯”了一“嗯”。
少年極低地“嘖”了聲。他沒有聽出孟濡語氣中的異樣，還在向她解釋：“我手機一直放在休息室里，剛才才看到?jīng)]電關(guān)機了。你不用在意她說什么，明天我會給她打電話的?！?/p>
說完，那邊有人喊他，他就要掛斷電話。
孟濡及時叫了他一聲。
陸星衍周圍太嘈雜，沒有聽清，他問：“你說什么？”
孟濡深深吸一口氣，傍晚的涼風(fēng)鉆入肺腑，凍得她聲音很慢很慢——
“你，在，哪，里？”
陸星衍說的地址距離孟濡很近。
就在隔著一條路的商場，6樓，電玩城。
孟濡走路過去，十幾分鐘后就到了。
這時候已是晚飯后時間，商場里很多逛街消遣的人。
孟濡找不到直梯，乘坐扶梯一層一層上到六樓，迎面就是電玩城的入口。
電玩城里的人比外面更多，燈光斑斕，摩肩接踵。
孟濡從門口的跳舞機走到里面深處的灌籃機旁，繞了大半圈，依然不見陸星衍的身影。她打算走另一邊繼續(xù)找，卻聽到斜后方被機器擋住的地方，一個聲音低散漫不經(jīng)心道：“小鬼，你都在這坐一天了，打算什么時候回家？”
孟濡移步，轉(zhuǎn)身朝那個方向走去。
就見體型龐大的電玩賽車后面，陸星衍斜斜倚著顯示屏幕，漂亮的眼尾輕垂，沒什么表情地看著面前深陷在座椅中的小男孩。
他面前的小男孩大約十一、二歲，穿著校服，長相端正，此時正一臉認(rèn)真地盯著屏幕玩賽車游戲。
小男孩又是第一名，抬起頭來回答陸星衍：“只要比賽得第一就能免費繼續(xù)玩，這不是你們規(guī)定的嗎？我每次都能得第一，為什么不能繼續(xù)玩？”
陸星衍微挑眉毛，大概是覺得他這個說法很有意思。他掀眸看了眼男孩身后排起的長長隊伍以及一臉無奈來找了男孩四五次的姐姐，低頭懶笑說：“沒毛病。那這樣，你和我玩一局賽車，如果你贏了還能繼續(xù)坐這玩。如果你輸了，就和你姐姐回家，讓你后面的人玩一會兒?！?/p>
小男孩絲毫不把他的挑戰(zhàn)放在眼里，驕傲地看了他一眼，欣然答應(yīng)和他比賽。
陸星衍坐到旁邊男生讓出的電玩賽車后，投幣，連線，選擇車型。
陸星衍選的是默認(rèn)賽車，不似小男孩的那般花里胡哨。
小男孩選了自己最熟悉的賽道，待得畫面上“3、2、1”的數(shù)字逐漸跳出后，他先一步腳踩油門飛快地沖了出去。
陸星衍不慌不忙地跟著出發(fā)。
小男孩的水平確實不錯，而且他整整一天玩的都是這個地圖，漂移，過彎，加速，熟練得很。
第一圈他遙遙領(lǐng)先，陸星衍操縱的賽車始終落后他一段距離。
然而到了第二圈，陸星衍熟悉了賽道，開始提速。
第三圈起點，陸星衍的車擦著男孩的賽車一掠而過，幷迅速遠遠地超過他。
五圈下來，比賽結(jié)束。
小男孩慢了陸星衍一分多鐘。
小男孩心服口服，慢吞吞從椅子上爬下來，朝陸星衍做了個鬼臉，扭頭跑開了。
陸星衍也起身，把位置讓給顧客，抬手摸著后頸瘦削的脊骨，準(zhǔn)備去一旁休息一會。
他一轉(zhuǎn)身，看到了后方娃娃機前站著的孟濡。
孟濡在這里站很久了，只不過剛才被寬大的椅背遮擋，陸星衍沒看到罷了。
她穿一件芋紫色的羊絨毛衣，外面搭一件長外套，常常扎起的頭發(fā)披散了下來，襯得那張細白臉蛋愈發(fā)的小。
看起來還沒陸星衍的巴掌大。
陸星衍動作一頓。剛才孟濡在電話里問他在哪里，他以為她只是問問，沒想到她會來找他。
現(xiàn)在，少年醒過神后，幾步走到孟濡跟前，漆黑眼仁凝視著她被晚風(fēng)吹得微微有些泛白的臉蛋，疑惑問：“找我有事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