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烽火
大干二十九年,先皇殯天,新皇即位。
后世史書記載,這一年便是長達十二年的大紛亂之始。
自大干二十年以來,各地動動蕩不斷,起事者甚眾,八方呼應(yīng),仿佛已經(jīng)成為一種風(fēng)尚,誰若是沒造過幾次反,簡直都有些見不得人似的。
以及天災(zāi)人禍連年不斷,朝廷忙于拆東墻補西墻,每日像疲于奔命一樣,苦苦地守著這份風(fēng)雨飄搖的江山社稷。
大干二十九年,舟粵之地十四州連番戰(zhàn)亂,蓬萊、東越等地流民組成義軍,趁火打劫,流民將領(lǐng)自立登基,延邊靠海自稱“東越上國”,人模狗樣地請了國書,昭告天下,公然反了。
新皇使大軍討伐,然而朝廷軍隊走到了一半,便趕上了這片大陸最大的一場地動。
平叛軍還沒找到叛軍,自己便先被崩塌的山巒砸死了幾千人。地動波及到蓬萊、東岳、秦河、淮西、吳楚等五六個州,大周山因地裂下限了百丈,西山壁坍塌了一半。
可憐“東越上國”新上任的國君當(dāng)時正在巡視他的新宮,險些給修了一半便坍了的皇宮壓死在下面,嚇破了膽子,屁滾尿流地都來得及解散他的文武百官,便先帶著他那后宮佳麗們收拾細軟逃走了,朝廷平叛軍便這樣損失了幾千人和全部輜重,班師回朝……大捷了。
這場鬧劇還僅僅是個開始。
眾人不知道,劇烈的地動正是三大教宗密約被毀的結(jié)果。
同時,舟粵十四州叛軍不敵朝中剿匪軍,此時領(lǐng)頭的幾個悍匪趁機將軍隊帶入了原本“東越上國”的地段,心安理得地鳩占鵲巢起來。
官服還未曾捂熱乎的東越上國的“文武百官”們本著“有奶便是娘”的思想,紛紛不管三七二十一,與原本的舟粵十四州流寇軍合為一體。
原來流寇軍的第一把交椅“黑麒麟”披紅掛綠,牙縫里還夾著沒剔干凈的菜葉子,便沐猴而冠地坐上了龍椅,成了東越上國的第二任皇帝。
此后,該國皇帝換了七八任,總共歷時一年半。所以后世百姓也將這個神奇的“東越上國”稱為“走馬燈國”。
東越上國的開國皇帝雖然是個頗為傳奇的二百五,但是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選的地方相當(dāng)不錯,蓬萊以南并上東岳大部的這塊地方,要平原有平原,要粟米有粟米,四周是無數(shù)小丘以及天然形成的林子,山間無數(shù)奇珍吃食,是塊肥沃之地。
此地用兵更又新奇之處,這些土皇帝們平日穿金戴銀,剿匪軍來了也不含糊,招呼一聲便迎戰(zhàn),戰(zhàn)無不敗,然后一頭丟盔卸甲,一頭鉆進山林中,在那山間洞中躲幾日,全當(dāng)像平陽帝都的皇帝那樣,出去行宮避暑了。
等剿匪軍掃蕩一番入駐城中,這群自封的“王侯將相”們又時時騷擾,燒殺搶掠無所不為,掛著丞相的銜還兼著土匪的買賣,搶完便跑,被抓住了便投降,過幾日跑出來繼續(xù)搶劫。
無論軍隊輜重還是尋常百姓,都十分不堪其擾。
然而他們的運氣也是好的,剿匪軍通常在這里駐扎不到一年半載,便又有其他的地方出事,于是這些個仿佛一塊抹了油的萬能磚的剿匪軍,只得又換上其他的編制,到其他地方去剿新的匪。
一旦他們這東墻被拆去補西墻,那些個山林中做土匪的“上國”文武百官便又搖身一變趁虛而入,簡直像是一塊狗皮膏藥,沒皮沒臉,怎么也甩不脫。
一個“皇帝”死了,千萬個“皇帝”前仆后繼地爬起來,為了防止?fàn)帣?quán)奪勢,他們還想了個辦法,各自有編號,號小的死了,號大的排在后面頂上,按手印磕頭上香為誓,這隊伍竟十分有秩序,幾年不見有加塞擠隊的,倒也堪稱奇跡。
第二年新皇改年號為普慶元年,單是這一年,這“走馬燈國”幾次三番地作亂,便輕而易舉地將國庫給掏空了,而三大教宗這時候正修補密約研讀經(jīng)典,自顧不暇,整個大陸都在混亂。
各地稅收越加繁重,百姓苦不堪言,仿佛成了惡性循環(huán),死路一條便去造反,再將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國家拖往更深的深淵。
新皇下罪己詔,隨后當(dāng)朝大怒,發(fā)作了顏甄等一干重臣,又以雷霆手段斥責(zé)顏甄身為群臣之首,全無作為,尸位素餐禍國殃民,將其下獄。
顏甄跪倒在地,平靜地三呼萬歲,在無數(shù)老臣撞柱子的嚎叫中蹲大獄去了。
新皇帝王心術(shù),玩弄平衡之術(shù),一方面斥責(zé)了顏甄,一方面卻反而對同為密宗出身的鄒燕來委以重任,一邊安著教宗的心,一邊暗中收拾著皇權(quán)。
隨后新皇本人就干了一件更加禍國殃民的事。
他斥責(zé)顏甄加稅禍害百姓,加稅使得苛政猛于虎,然而朝廷要打仗,要四處賑災(zāi),要開支,要錢。新皇推行仁政收不上稅,便只好自登基后一切從簡,削減宮人數(shù)量以及各宮日常用度,御膳每日份利削減過半,土木更是碰都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