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韻城搖頭。
干爸很快就不耐煩了,朝陳韻城撲過來要搶他手里的鏟子。
陳韻城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膽量,揚起鏟子敲到了干爸的頭上,把人一下子給敲得倒在了泥土地里。他握緊了鏟子不敢松,看干爸呻吟著躺在地上,還沒有失去意識,雙腳也在動,于是又舉高鐵鏟,不過始終沒忍心敲下去,最后抱著鏟子走到寧君延身邊,解開麻袋,努力想要叫醒他。
安眠藥的計量似乎不輕,寧君延昏昏沉沉,始終沒能完全醒過來。
陳韻城只好把他背到背上,腳步艱難地朝外面走去。
這一片他們都很熟悉,陳韻城害怕干爸會爬起來追他們,不敢原路返回,而是繞了丘陵附近小路,去最近的街道。
寧君延很高,還好跟他一樣吃得不好所以人也瘦,可依然沉甸甸壓在他背上,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走著走著,陳韻城就哭了起來,他很難過,但是又說不清為什么難過。
陳韻城很小被干爸干媽撿回去,一開始是年齡小,對于偷竊和人販子這些事情都沒有意識,沒想過也不敢找警察;后來年齡大了懂事了,他知道自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干爸干媽對他不好,卻也說不上壞,他要求很少,給他一點點的關(guān)心他就知足了。他隱約知道自己偷東西不對,雖然沒有人教過他,但是他看到丟了錢包的人一臉慌張尋找的樣子,總是會很不好受,這種不好受時常折磨著他,可他還是沒有想過自己應(yīng)該去報警。
今天是第一次,陳韻城意識到自己必須要做一個選擇,不能再縮在自己的烏龜殼里畏縮不前。
他哭著把寧君延背到附近的鎮(zhèn)街道上,找到了街道派出所報警。
值班民警開車把他們送去鎮(zhèn)醫(yī)院,另外一部分人去丘陵的荒野竹林找他們那個人販子干爸。
寧君延在去鎮(zhèn)醫(yī)院的路上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看見坐在旁邊的陳韻城一直在哭,伸出手用手指碰他眼睛,“怎么哭了?”
陳韻城不知道,他只是隱約覺得他可能會失去現(xiàn)在的一切,再也找不回來了。
寧君延費力地抬手要抱他,“不要哭了。”
陳韻城把臉埋在寧君延懷里,一句話都沒有說,只偶爾發(fā)出抽泣的聲音。
他們的這段經(jīng)歷,警察其實跟寧章宏舒蓉夫妻講過,但那時候夫妻兩個人都沉浸在找到失蹤兒子的強烈悲喜之中,并沒有多注意那個救了他們兒子性命的小男孩一眼,只知道他們的兒子差點被人販子殺了,又幸運地活了下來。
于是寧君延被帶走,被教育不要惦記那段被拐賣的生活,被教育不許提到陳韻城。久而久之,寧君延自己都以為他忘記了以前的事情,直到再見到陳韻城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意識到,很多年前,他的性命就是屬于陳韻城的了,而現(xiàn)在,他要陳韻城這個人同樣完全屬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