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搬了東西立刻就跑了,頭也沒回?!睅r大爺?shù)馈?/p>
他娘的,戚隱氣得牙癢癢,這幫慫貨怕他上門報復,搬了他的家甚就跑,生怕他突然回來。扶嵐蹲在地上摸被翻得一團糟的土,臉上很是難過的樣子。那些妖魔連根草都沒給他們留,戚隱心里生氣卻沒處撒,看扶嵐?jié)M臉失落,心頭被誰狠狠揪著似的,悶悶地難受。
“沒事兒,”戚隱揉揉他腦瓜子,“咱們換個地方,再建個屋?!?/p>
“小隱,我們沒有床,今天晚上還能滾床單嗎?”扶嵐沮喪地問。
“……”戚隱的手一僵,他真是錯看這小子了,敢情這廝難過的是沒地兒干他!
無計可施,先去弱水借宿幾天。戚靈樞住的那旮瘩地兒是古戰(zhàn)場,周遭煞氣成霧,風貼著地吹過,發(fā)出鬼哭狼嚎般的聲音。孟沉淵小時候最怕被戚隱送到這兒,一是戚靈樞最是冷漠,板著一張臉往那兒一坐,無論孟沉淵如何撒潑打滾,必定要抄完經(jīng)書才放她走,二就是這兒環(huán)境太過惡劣,晚上睡在屋里外面罡風呼呼吹,每晚都要做噩夢。
戚靈樞在高地上結(jié)了一個劍廬,問雪劍鎮(zhèn)在廬前,壓住四面罡煞。這十幾年他都靜心在此修煉,除非去雪山寒潭,半步不出劍廬。云知若從海上歸來,先到戚隱那歇一宿,第二天便去弱水劍廬。戚靈樞為他辟了個小樓,他那些滿紙荒唐的話本全存在里頭,時不時有書肆老板苦哈哈地穿越煞氣過來求書,衣裳被煞氣割得衣衫襤褸,再苦哈哈地抱著書稿離開。
云知為戚隱斟上一杯酒,笑道:“你們兩個隱居深山,不問世事,當真是半點兒都不知道那丫頭的作為?!边@廝剛從海上回來不久,散發(fā)披衣,悠哉游哉靠在憑幾上嘬了口小酒。堂屋里擱滿了他從海上帶回來的奇珍異寶,戚隱有時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找鳳還還是去游玩。
戚靈樞穿著一襲素色深衣,散著褲腿,和扶嵐一同坐在門邊拭劍。歲月沒有在他和云知身上留下斧刻的鑿痕,只是讓他們的氣息如玉一般琢磨溫潤,愈發(fā)平和安靜。
戚隱不是很懂這兩人,他們似是一生的摯友,又像是未曾言明的伴侶。戚靈樞的喜歡壓在心間,從不訴諸于口。云知若歸來,必定要尋小師叔,次次如此,從來不變。
“你家大土妞兒叩了三山十六派的山門,點名要人家的首徒出來跟她打,把一眾仙山好兒郎打的是屁滾尿流,聽說自在門那個男娃被你家閨女兒打到哭,摔了劍說此生再不修仙,脫了道袍回家種地去了?!痹浦朴频氐溃艾F(xiàn)在你家大土妞兒已經(jīng)威名遠播,整個人間都知道打南疆來了個女娃娃,自稱是已故妖魔共主扶嵐和大魔頭戚隱的女兒,把眾仙山打得死去活來,哭爹喊娘?!?/p>
戚隱沉默地摀住臉,他怎么能養(yǎng)出這么個德行的閨女兒,眼下她臭名昭著,往后誰敢娶她?
“對了,”云知說,“滄州府有個新起的門派,叫什么滄瀾派的,琴劍雙修,首徒被你閨女兒打得吐血。但是你閨女兒好像看上人家的美色了,說等她攢夠銀錢就八抬大轎回來娶他?!?/p>
“那個孩子我見過,”戚靈樞在一旁道,“性子堅忍,琴音崢嶸,不入俗流。”
“得了,打今兒起,他的道途沒了?!逼蓦[木著臉道,“孟沉淵那個小兔崽子,前兒剛從我和我哥這兒騙走了幾十兩銀子?!彼湛盏那汛瘡闹衼?,“我們現(xiàn)在一分錢都沒了,小師叔,你收留我們幾日。若那個小兔崽子找你們,別說我們在這兒,免得她又打我們錢袋的主意!”
戚靈樞頷首道:“無妨,想留多久留多久。”
日影漸收,扶嵐忽然蹭的一下站起來,向戚隱走過來。
他頎長的影兒罩在戚隱身上,戚隱沒來由地感受到一種壓迫感,慌張問:“哥,你干嘛?”
“該睡覺了。”扶嵐道,將戚隱打橫抱起,也不管后面的戚靈樞和云知,兀自進了屋。
扶嵐把戚隱放在床上,低頭解他衣帶。戚隱忙格他的手,道:“你猴急什么,還沒洗漱呢!你……”戚隱無奈,“我說你在門口發(fā)什么呆,原來是在盯太陽落山,你腦子里是不是凈就想這個了?”
“是的。”扶嵐誠實地點頭,他掰著指頭數(shù),“加上今天,四天?!?/p>
“四天?”
“四天沒有滾床單?!狈鰨沟椭芪臉幼?。
“你閨女兒被野男人勾走了你都不管?”戚隱問。
“小隱,你要學會放手。她長大了,她要自己選擇?!狈鰨姑哪X袋。
沒想到他哥倒比他看得開,戚隱嘆了口氣,妥協(xié)了,“那你輕點兒,小師叔他們還在外面呢?!?/p>
“嗯!”扶嵐用力點頭。
日頭完全沉進了西山,遠天剩下蒼茫的殘霞。一座座黑黝黝的山峰靜靜矗立,撐起高遠的青藍色穹窿。云知拎著酒壺,坐到戚靈樞身邊。戚靈樞膝上放著劍,正閉目養(yǎng)神。
“何日再次出海?”戚靈樞淡淡發(fā)問。
“我的船修好了,大概就這幾天吧?!痹浦f,“怎么,嫌我在劍廬礙眼,不愿意讓我住了?”
“……”戚靈樞睜開眼看他,眸中頗有不悅的意味,“云知,劍廬永遠為你而開。”
“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痹浦α诵ΓD(zhuǎn)過臉眺望漸漸稀薄的晚霞殘照。他沉默良久,忽然道:“只是云知何德何能,得小師叔如此抬愛?”
戚靈樞闔著目,沒有什么表情,淡淡道:“非你有德有能,是我目昏心盲?!?/p>
云知苦笑,“云知什么也給不了小師叔?!?/p>
“無妨,”戚靈樞的聲音依舊清冷,依舊平靜,“我亦無所欲求。”
云知抿唇淡笑,昏暗天光下,他的眉目里少了戲謔,多了溫柔。
“海上風光奇異,我觀小師叔心魔劍已臻大成,此番出海,小師叔可愿同往?”他向殘霞舉杯,笑問,“借問萬里天風,云知可有幸,與小師叔做一生的摯友?”
黃昏中,兩個人的背影凝成并肩而坐的剪影,仿佛從此千年萬年,永恒不變。
戚靈樞回答他,“甚好?!?/p>
作者有話說:
番外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寫小說真的太難了,我覺得自從碼字寫小說,我的頭發(fā)就一直掉,碼到現(xiàn)在我快禿了。這本書雖然還是很多缺陷,但是俺也盡力了。像上次說的,我寫的其實都不是啥很正派很完美的人設,能力其實也很有限,就算是呆瓜,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很感謝大家喜歡他們!然后行文敘事方面也有很多待改進的,下本書再努力吧!接下來我要當一只快樂的咸魚了,大家明年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