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問:“你在干什么?”
秦則初在衣柜里翻襪子:“在更衣室換衣服,待會兒有冠軍賽?!?/p>
“我兒子牛逼?!鼻卮ㄏ袷谴艘豢跉?,繼而笑道, “有你爸爸當(dāng)年的風(fēng)采?!?/p>
秦則初坐下來穿襪子:“你就拐著彎的自夸吧?!?/p>
秦川笑了一通,笑到咳嗽:“我操,咳到胃了?!?/p>
“尼泊爾海拔還適應(yīng)么?”秦則初穿鞋的手一頓,“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海拔再高的地方也不是沒待過?!鼻卮ㄕZ氣恢復(fù)稀松平常。
“反正你注意點(diǎn)。你已經(jīng)不是年輕人了,秦川。三十五歲高齡了。”秦則初穿另一只腳的鞋子。
秦川默了幾秒,說:“其實(shí)想想,永遠(yuǎn)停留在三十五歲也挺好。顯得年輕。”
“想得美。”秦則初俐落穿好球鞋。
隊員們陸續(xù)換好衣服出去,更衣室內(nèi)逐漸安靜下來。
秦川突然問:“如果再讓你找一個爸爸,你想找什么樣的?”
秦則初沒有絲毫猶豫:“錢多人傻,什么都不管我,只管給我花錢的那種?!?/p>
“那不就是你爹我么?”秦川大笑,“你爸爸終究還是你爸爸?!?/p>
秦則初:“……”
有隊員過來催秦則初:“隊長,該入場了?!?/p>
秦則初打了個oK的手勢。
“跟你交個底?!鼻卮焖僬f道,“我在XX銀行的保險柜里給你存了一大筆錢,鑰匙在我房間的魚缸里?!?/p>
“一大筆,是多少?”
“夠你揮霍一輩子?!鼻卮ㄐχf,“五年租期。想著五年后你也上大學(xué)了,成年人了。以我兒子的條件,女朋友肯定有。如果學(xué)我來個早婚,起碼不用你老婆孩子跟著受苦?!?/p>
“爸爸錢多么?”秦川笑道。
“人傻錢多本多的多?!鼻貏t初收拾好所有行裝,“我先替我未來的老婆孩子謝謝你。不過你也不用傷心,等我以后掙錢了,也給你揮霍。”
“隊長!”又有一個隊員過來催促,“沒時間了???。”
“兒子?!鼻卮ㄕf,“我想你了。”
“那你就早點(diǎn)回來?!鼻貏t初看了眼時間, “我去打球了?!?/p>
“去吧?!鼻卮ㄗ詈笳f,“爸爸最喜歡看你打球了。”
秦則初隨手把手機(jī)放在衣柜里,跑了出去。
比賽結(jié)束,嘉華中學(xué)捧到冠軍杯。
抱著獎杯在操場浪夠了,回到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隨手拿起手機(jī),開屏頁面是和秦川的通話記錄。
想了想,撥號過去。
電話再也打不通。
再撥他國內(nèi)的號碼,毫無懸念也是打不通。
當(dāng)時沒有在意,因?yàn)榍卮ㄔ谕鈺r,聯(lián)系不到是常態(tài)。一直到十天后,得知秦川沒了的時候,他再去翻通話記錄,發(fā)現(xiàn)那天通話時間有異常。
冠軍賽下午三點(diǎn)開始,他最后看時間的時候,是下午兩點(diǎn)四十七分。但是通話記錄顯示時間結(jié)束在下午三點(diǎn)十八分。
仔細(xì)回憶起來,他把手機(jī)放在衣柜里的時候,并沒有去按掛斷鍵。
也就是說,在他離開更衣室后,秦川單方面保持通話了31分鐘。
“后來我才知道,秦川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的?!鼻貏t初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斷氣之前受傷很嚴(yán)重。有個人告訴我,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拖著腸子到處找電話。腸子掉出來,他就塞回去……最后終于找到一部電話?!?/p>
雨依舊在稀稀拉拉地下,許央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伸手去握秦則初的手,想去安慰他,卻發(fā)現(xiàn)她什么安慰都給不了。
許久。
秦則初壓抑著情緒,甚至笑了下,說:“秦川給我打電話時,我居然一點(diǎn)也沒聽出來他有任何異常。他和往常一樣,正常聊天,正常說笑。”
“其實(shí)還是有異常的。如果我那天不在更衣室,在一個更僻靜的地方,可能就會聽到他說話間隙的喘氣聲不正常。如果我不著急去打球,可能就會問他正在干什么。如果再多些時間,可能會問他為什么說永遠(yuǎn)停留在35歲??赡芫蜁钐幭胨f的給我交個底是什么意思。”
“秦川生命里的最后31分鐘,我卻他媽的在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