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坐直,搓了搓臉頰,解鎖手機螢幕,頁面依舊停留在班級群的聊天視窗,不過這會兒已經(jīng)被其他消息刷了屏,秦則初那句話早已被沖沒。
她退出群聊,輸入早就爛熟于心的那串數(shù)字,查詢,【Qin】的頭像跳出來,依舊是那個白胖長發(fā)娃娃,不過簽名現(xiàn)在是:【在線等小祖宗認領?!?/p>
許央嘴角上揚,幾乎把手指戳到申請好友的按鈕上,又觸電般縮回來。
現(xiàn)在用的不是那個小號吧?
明知道剛還在看班級群,現(xiàn)在登錄的無疑是平時的大號,她還是檢查再檢查,更是重新登錄了遍,確定萬無一失后,這才申請好友。
申請備注換了好幾個。
【你祖宗。】
【你同桌?!?/p>
【爸爸?】
【……】
最終寫:【許央。】
秦則初很快通過好友申請,第一句話:【你看我頭像,是不是瘦了?】
許央:【胖了?!?/p>
秦則初:【應該是被我親腫了?!?/p>
?。?!
許央扣下手機,站起來跑到角落,跪在地上拉開小冰箱的門,恨不得把腦袋塞進冰箱里。
好丟臉。
她拿出一瓶冰紅茶,冰涼的瓶身貼著嘴唇滾了滾。又麻又冰。
像是在熨平浮腫。
第二天下午,父母都不在家。
許央給秦則初發(fā)消息,問他在不在宣坊街。
秦則初:【阿達中午打電話非請我吃飯,我現(xiàn)在他店里?!?/p>
【阿達就是上次夜市街的飲料店老板,給你炒優(yōu)酪乳,夸你乖的那個人?!?/p>
許央:“……”
秦則初:【你等我二十分鐘,我現(xiàn)在就回去?!?/p>
許央:【不用這么急?!?/p>
秦則初一直沒再回復,應該是已經(jīng)準備回宣坊街了。
許央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照了照鏡子,涂了層橘紅的口紅,越看越覺得太明顯,用紙擦掉,還是有,最后用卸妝水擦掉。
這么一折騰,已經(jīng)過去了十分鐘。怕父母突然回來,她拿起手機,拎著袋子出門。
這會兒日頭正烈,弄堂沒什么人。許央撐著太陽傘,一路走到便利店。
店門緊閉。又休息了么?
便利店這個位置有點引人注目,一直站在這里,怕被人看到。許央慢慢往便利店后院的巷子里走。
快到13號院門口時,隱隱聽到有什么聲響,像是哭聲又像是什么摔打聲。
她蹙眉,正要想著走近再聽一聽時,秦則初騎著單車沖進巷子里。他一個猛剎車,停在許央身旁,臉上有層細密的汗,順著下顎線流進脖頸里。
他笑著沖到她耳邊,叫:“央央?!?/p>
許央收起太陽傘,眼睛看著院墻:“秦則初,我好像聽里面不太對勁?!?/p>
秦則初一愣,單車懟著院門撞進院子里。
許央跟著他進去。
女人的哭聲,男人的怒罵聲,還有重物摔落的聲音。
來自閣樓。
秦則初的房間。
秦則初一秒沒有停留,沒走樓梯,直接蹬著一棵樹爬了上去。
許央只一個眨眼的功夫,就已看不見秦則初的身影。壓根沒看清他是怎么上去的。
閣樓里,秦荷趴在地上,懷里護著秦川的骨灰盒。一身酒氣的邢建軍拿著根皮帶正在抽她的背。
秦荷哭喊:“這是秦川的骨灰盒!不是錢!里面沒有錢!”
邢建軍打紅了眼,壓根不信:“不是錢你護著它干什么?!死開!”
“這個不能給你。求求你,真的是秦川的骨灰盒,你要錢是不是,我給你錢。”秦荷哭道,“我怕你把它打破,秦則初會瘋的……”
秦則初一腳踹飛邢建軍,從秦荷懷里拿出骨灰盒。
包裹骨灰盒的紅布站滿了土灰,因有秦荷一直護著,骨灰盒完好無損。
秦則初雙眼猩紅,一個字不說,走到邢建軍身旁,把骨灰盒放在他面前,按著他的腦袋使勁往地上砸。
一下兩下三下……
邢建軍想掙扎,脊背被秦則初的膝蓋死死頂住,動彈不得。他由開始的怒罵到后來的求饒。
“給秦川道歉!”秦則初再次把他腦袋砸在地板上,“邢建軍!你他媽給秦川道歉!”
“我道歉我道歉?!毙辖ㄜ姏]半點骨氣,腦袋對著骨灰盒一聲聲磕在地板上,“我給秦川磕頭認罪……我錯了,對不起,磕夠一百個響頭……”
邢建軍嘴里念念有詞,秦則初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只是機械地按著他的腦袋給秦川磕頭,直到額頭滲出大片血跡……邢建軍磕得腦袋發(fā)暈,加上胃里的酒作祟,一陣反胃,吐出一口嘔吐物。
秦則初撿起地上的毛巾摀住他的嘴巴,強迫他把嘔吐物吃進去,同時一腳踩在他前段時間受傷的腿骨上用力碾。
邢建軍疼暈過去。
秦則初撈起他,把他掄在墻上,邢建軍像頭死豬,連哼都沒哼一聲,重重摔落在地板上。
“對不起……”秦荷縮在墻角,雙手摀臉嗚咽道,“我要和他離婚……死也要離婚?。?!”
秦則初拎著邢建軍的后衣領,面無表情地把他拖到閣樓的樓梯口,找準角度,抬腳一踹。邢建軍骯臟的身軀撞著銹跡斑駁的鐵樓梯,哐當哐當?shù)貪L落下來。
秦則初站在樓梯口,眼神冷漠地掃過地上宛如尸體的邢建軍。
然后,他看見了院子里待掉的許央。
四目相對。
秦則初淡著臉看了她一會兒,沒說話。
他折返回閣樓,拿起地上的骨灰盒,說:“你報警,說邢建軍喝醉發(fā)酒瘋,不慎從樓梯上摔了下來?!?/p>
秦荷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張了張嘴唇,什么也沒說出來。
秦則初拎著骨灰盒下樓,一言不發(fā)地走過許央。
許央跟上:“秦則初,你去哪里?”
秦則初掂了掂手里的骨灰盒:“出去找地方存放起來?!?/p>
許央看了眼他手里用紅包包裹的東西,說:“很貴重嗎?如果你信任我,可以放在我家?!?/p>
秦則初偏頭看她:“你家?哪里?”
許央沒有猶豫:“我的臥室?!?/p>
秦則初像是笑了下:“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許央抿著唇?jīng)]說話。
秦則初:“骨灰?!?/p>
許央一個激靈,這就是秦川的骨灰?
秦則初已走出院門。她快步跟上:“你打算放到什么地方?”
秦則初沉默走了一段路,說:“不知道?!?/p>
聲音似有哽咽。
他又說:“我得給他找個家。”
許央小跑著跟上他,去牽他空著的那只手,目光堅定地抬臉看他,說:“秦則初,我們?nèi)ズ3前?。你海城的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