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些日子,太子與百官請奏,要把他的生辰之日改為“千秋節(jié)”。一國之君的壽誕,當(dāng)普天同慶才是。太子一片孝心,梁峰自是允了。天子既國,再怎樣的慶典也不為過。
周邊所有人,都在緩緩變化。哪怕是梁榮這個太子,開口時也要深思熟慮,不失君臣之儀。國朝越是安定,疆土越是擴(kuò)展,他的威勢就越強(qiáng),一言九鼎,言出法隨。
別說大張旗鼓的叱責(zé)、違命,甚至都沒人敢正視他的雙眼了。在這孤單且封閉的環(huán)境中,他是不是變了個模樣?變得不再像原本的他,而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帝王?
就像剛剛動怒,他甚至都無法克制住殺心。只想把那不尊王命之人,除之后快。
“主公未變。若非如此,也不會為了些黔首黎民,動怒殺一郡太守?!?/p>
回答他的聲音,平淡無波。梁峰抬眼看了過去。對面那人正凝視著他,面上沒有畏懼,沒有諂媚,只有濃濃關(guān)切。這是唯一一個,敢在私下稱他“主公”,而非“陛下”的人。
梁峰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手。那不是一雙柔荑,筋骨分明,寬大有力。就算奔馬,也能一把拽住。
“張賓說的沒錯。就算是我,也不能擅殺一郡太守?!绷悍寰従忛_口,“還有刑部,有大理寺。什么樣的罪過,就要定什么樣的刑罰。殺了,只會讓人恐慌?!?/p>
天下未定,他不能草率行事。可以罰,可以貶,乃至流放。只要不是十惡不赦,官員是不能擅殺的。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這是千古以來的規(guī)矩。政局的安定,遠(yuǎn)比瞞報、貪瀆來的重要。
這才是更符合“帝王”的想法。
奕延并沒有回答,只是反握了回去,包住了他的手掌。
從掌心,傳來了熟悉的溫度。能夠讓他找到方向,錨定自我。
梁峰輕輕閉上了眼,靠在了身后的錦堆上:“也許我該出門走走了。天天悶在宮中,早晚要悶出毛病。我想親眼看看,治下這江山?!?/p>
“北地安定,主公自可乘船出巡?;蛘叩教┥椒舛U?!鞭妊拥穆曇羯陨愿吡似饋恚绕饜炘诨蕦m,他當(dāng)然希望主公能四處走走,或是如漢武帝一般封禪告天!
“封泰山?”梁峰笑了,睜開了眼,“你知道去一趟泰山要花多少錢嗎?罷了,反正江東還沒打下來,就不花這冤枉錢了。”
這也是最讓奕延心疼的地方。他家主公富有四海,卻極少在自己身上花用。行宮都用前朝的園林,宮殿也未曾擴(kuò)建。反倒是洛陽城的里坊和河渠重修了一遍,平整街道,排污暢流,讓百姓住的更為舒坦。
只是封個泰山又算得了什么?主公的文治武功,絕不亞于漢武、光武。
“那就等平了南地,再去泰山!”奕延定定道。
“哈哈哈?!绷悍宀挥尚Τ雎晛?,“泰山就算了,我倒想去海邊看看。海興、煙臺這兩個海港,是我一手建的。也該去看看了。路上還能遍觀數(shù)州景象?!?/p>
去時沿著黃河一路向東,回來則走運(yùn)河,途經(jīng)鄴城。這一趟,他定然能看到無數(shù)他想看的東西。和身邊這人一起。
“我定會護(hù)在主公左右,寸步不離?!毕袷侵懒怂男穆暎妊哟鸬?。
“不怕暈船了?”梁峰挑眉。
“天子龍舟,怕是能跑馬,怎會暈船?”奕延正色道。
想起當(dāng)年在靈芝池里游泳操舟的往事,兩人都笑了出來。
緩緩從榻上起身,梁峰裝模作樣的理了理衣擺:“愛卿進(jìn)諫有功,可要討賞?”
“陛下可賞臣進(jìn)幸?”奕延身形未動,仰頭問道?;宜{(lán)眸子中,笑意盈盈。
“準(zhǔn)了!”
一直守在殿外,見天子離了垂拱殿,向?qū)嫷疃ァ9份p輕松了口氣,對身邊宮人道:“圣人自有奕將軍服侍,今晚就不必值夜了?!?/p>
才一頓飯功夫,就讓天子怒火全消。果真只有奕將軍最得圣心。只盼明日早朝,能順利一些吧。
安頓好諸般事宜,郭女史又看了一眼燈火漸熄的寢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家里的網(wǎng)絡(luò)壞了,半天才發(fā)上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