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對數(shù)字的敏銳無人能及的,但是對錢,卻沒什么執(zhí)念。他皺了皺眉:“那又如何?就算沒有獎金,皇歷不還要推算嗎?”
“子樂只知皇歷,未曾想過其他嗎?”劉儉反問道,“非止欽天監(jiān),工部、戶部、太醫(yī)院若是出了有利民生,可刊行天下的書籍,亦能領到褒獎。哪一代,有過如此德政?陛下重百工,對我等而言,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然一人之力,終有窮盡之時……”
從桌上撿起張紙,輕輕一搖,劉儉嘆了口氣:“就如你這兩年著迷的經(jīng)緯之度。即便能改良牽星板,制出六分儀,想要得各地之數(shù),不還要遣人測算?若是多幾個助手,豈不事半功倍?”
“世人多愚,放在屋里總是礙手……”李欣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也不是沒用過助手,但是個個愚笨,還趕不上他這師弟,跟他的恩師劉徽,更是相去千里。
“那都是何時的事了?”劉儉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道,“當年咱們身邊不過是些小童,就算到了求知院,也只招些生徒。但是現(xiàn)在不同,科舉每年都有兩次,明算、數(shù)理等科,更是有能二三十人取中!若是從這些人中選取,定然能挑出良材!師兄啊,他們可都是學著《九章算術》長大的,按理說,都與我二人同門。若能多招一些進欽天監(jiān),莫說手頭雜務,只是師道傳承,就是大功一件。難道還都讓戶部、工部那些人搶去嗎?”
明算一科取中的士子,也是極為搶手的。別說戶部、工部了,就是下面州縣也要招來,處理衙門賬目。如今賬簿格式已變,若是被上面查出紕漏,誰也擔待不起。因而欽天監(jiān)要人,還真要爭搶一番才行。
這話總算撓到了李欣的癢處,他猶豫片刻:“那我先選兩個試試?”
劉儉面上一喜:“只要子樂有此心,萬事不愁!”
欽天監(jiān)可是清貴去處,在這里非但能潛心數(shù)算,還有天文臺這等利器。再加上荷包鼓鼓,還怕缺了助教嗎?從求知院里借調(diào),都輕而易舉。他這就回去擬奏折,定能得陛下恩準!
看著李欣仍舊不怎么樂意的表情,劉儉微微一笑,從袖中拿出了枚千里鏡:“沒有觀天鏡,也可用它。咱們在院內(nèi)立個紙墻,用白紙反射日影,再用千里鏡細觀,應當就不會傷眼了。”
李欣大喜,立刻起身:“那還等什么?”
被扯住了衣袖,連身形都拉的踉蹌。然而劉儉面上笑容,始終未曾褪去。他這個師兄,平生最癡。沒有成婚,亦無子嗣。若不再不找?guī)讉€門生,一生絕學又如何傳下?旁的他幫不上忙,但是讓“李欣”之名在青史之上留下點印記,還是可以試上一試的。
一前一后,兩人就這么急匆匆趕出門去。
隔日。
“陛下,昨日天有異象。臣以為,此乃上天譴偽漢惡賊之兆。自四月起,雍州再起蝗禍,匈奴倒行逆施,侵我疆土,害我生民,為天不容!”一上朝,樞密使令狐盛便出班奏道。
這當然是早就安排好的套路,國內(nèi)也為了征西大戰(zhàn),準備良久。只是沒想到連蝗災都出來幫忙。
梁峰微微頷首:“卿所言甚是。偽漢居雍秦,實乃臥榻之患。今有天象所示,當引兵伐之,平定雍、秦!”
朝中眾人都是精神一振。這是要對匈奴展開全面攻勢了!只要匈奴一平,大趙就只剩下南面一個敵人。一統(tǒng)天下,豈不指日可待?!
目光掃過群臣,落在了一人身上,梁峰唇角一挑:“奕將軍,朕命你率兵五萬,出討匈奴!”
當年大趙尚未立國,偽漢來攻時,就花了六萬人馬迎敵?,F(xiàn)在滅國之戰(zhàn),反而只派五萬,這是否太過托大?
然而奕延面不改色,跨步出列:“臣領命!不破匈奴,誓不歸朝!”
“朕靜待佳音!”
兩人的目光,疊在了一處。有鄭重亦有鋒芒,但是同樣豪氣干云,無所畏懼。
沒了劉淵,沒了劉聰,沒了劉曜,沒了石勒和王彌?,F(xiàn)在的匈奴,還有什么?是時候,讓那些曾在四境洗掠,擾得天下大亂的兇徒,付出代價了!
當日,大軍在王城誓師。三日后,兵馬齊動,揮師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