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面上略帶興奮,上前一步道:“回稟郎主,仆役中一共有三人斬殺山匪,還有六人協(xié)力有功,是都免去田賦嗎?”
不論是邑戶還是佃農(nóng),都要給主家繳納田賦。一般而言,士族收取的賦稅要比朝廷略低一些,還能免除徭役,因此才會有流民和平頭百姓投靠士族,尋求保護(hù)。梁家也算是中等士族,祖上本來就有食邑,可惜兩代未曾有人任官,投獻(xiàn)來的百姓就少之又少,加之不善經(jīng)營,想要靠那些邑戶維持家主的奢靡生活,絕對不易。因此梁家的田賦并不算低,能夠免除哪怕一年賦稅,都能讓人過上一段好日子。
田裳一聽竟然有近十人都要免賦,不由面色大變道:“郎主,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梁峰微微坐直了身體,“若是沒有這些人奮勇殺敵,我早就死在荒野之中了。當(dāng)然要賞!記下所有人的姓名,協(xié)力者,免去一年田賦;殺敵者,全家三年免賦!”
梁府的農(nóng)戶大概有六七十戶,這一口氣,就免除了小半賦稅。別說是梁府如今入不敷出,就算大富大貴,也太過奢侈了些。
然而梁峰在乎的,可不是這些。像是沒有看到田裳焦急的面色,他繼續(xù)說道:“府上經(jīng)年未曾訓(xùn)練部曲,只有些看家護(hù)院的雜役,因而才會讓我遇險。如今天下大亂,也該重新組建部曲,保護(hù)田莊。弈延,你們可愿做我的部曲,為我守住一方平安?”
突然被點到了名字,弈延渾身一震,猛地踏前一步,大聲道:“愿為主公效死!”
像是被弈延的情緒感染,他身后所有羯人同時大吼:“愿為主公效死!”
“好?!绷悍逍Φ?,“只要你們勇于任命,我自然會讓你們吃飽穿暖,有家有田。公垂,這些新收的部曲,你看如何?”
看著這些面目猙獰的羯人,田裳的一肚子話立刻憋回了肚里。他是可以在賬簿上做些小動作,或是利用自己的資歷,拉攏一些匠戶,對家主進(jìn)行牽制??墒沁@些動作的前提,是家主庸懦無能,任人擺布。而現(xiàn)在,面前這個病弱無比的年輕人,絕不是個會被人愚弄的角色。只要有了能為他效死的部曲,刀兵之下,又有誰敢違背命令呢?
干笑兩聲,他贊道:“果真都是驍勇之士,恭喜家主獲得如此精銳……”
“精銳?怕是還要好好操練?!绷悍宀恢每煞?,話鋒一轉(zhuǎn)道,“公垂,賬簿也要盡快拿來,我好安排其他事宜?!?/p>
面上顏色變了幾變,田裳終于應(yīng)道:“我明日就把賬簿取來。”
他現(xiàn)在可不想提醒這位家主,豢養(yǎng)部曲是何等耗費錢財?shù)氖虑椤R苍S過上一段時日,這位不通俗務(wù)的世家公子就會懂得,錢糧不是水上漂來的。此時先不如以靜制動吧。
看著田裳那副憋屈至極的面孔,梁峰在心底暗暗一笑。一番做派,終于壓下了這個不聽話的“老臣”。只要有了財政控制權(quán),有了實打?qū)嵉谋鴻?quán),不論梁府摻進(jìn)多少沙子,都能重新被他掌控。他搞不清楚現(xiàn)在究竟是哪一年,但是幾位司馬王都打成那樣了,估計西晉亡國也進(jìn)入了倒計時。這種時候,積攢手下勢力,比什么都重要。出身共和國元勛家庭,從小被爺爺熏陶,又進(jìn)過部隊,當(dāng)過警察。帶兵這件事,他還是有點常識的。
只是不知后世的操練方法,對這個時代的兵卒有沒有用處。
心中思緒萬千,但是梁峰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淡淡點頭:“如此甚好。我大病初愈,精力有些不濟。你先下去吧,明日再來見我?!?/p>
得了送客令,田裳也不敢久留,拱手告辭。等那位田賓客出了庭院,梁峰才對阿良道:“阿良,我今日所說之事,你下去后要詳細(xì)說給眾莊戶,一字都不能漏。若是有莊戶或是雜役想要加入部曲,盡可招來,跟羯人們編做一隊。”
阿良有些遲疑的答道:“可是突然收這么多部曲,府上錢糧能撐的住嗎?”
會問出這個,就證明這位車管事是真心實意為他這個家主著想。梁峰笑了笑:“無需擔(dān)心,想不想加入部曲,和能不能留在部曲是兩碼事。你放手去做好了?!?/p>
不太明白家主話里的意思,但是命令終歸是命令,阿良點了點頭,想帶著這些羯人離開。梁峰卻突然開口:“弈延,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