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的沖淚水盈盈的小丫鬟笑了笑,梁峰扭頭又看了眼身邊的年輕人,說道:“去收拾干凈,等會來見我。綠竹,給他一套新衣服?!?/p>
綠竹不客氣的瞪了一眼那個怪模怪樣的羯人,小心翼翼扶著梁峰上了車,伺候了茶水。才氣哼哼翻出了一套下人用的衣服,塞給了弈延,咬牙切齒的小聲說道:“快去弄干凈些,別污了郎君的眼!”
弈延僵了僵,難得沒有發(fā)脾氣,偷偷藏在一邊換起了衣服。過了好半晌,他才別別扭扭的穿好了新衣服,回到牛車旁,連臉上的污垢都擦了個干凈。
此刻阿良正在匯報什么,梁峰微微點頭:“讓那些傷患坐在車上,如果有藥,也別吝惜。這次多是配合作戰(zhàn),得了人頭的,按照原先的賞賜來。沒有殺人的,也給減免一年田賦。”
“那些羯人呢?”阿良問道。
“想走的,賞些錢放走吧。如果想要留下,我會收下他們做部曲?!绷悍宕鸬母纱?。剛才的戰(zhàn)斗中,他就發(fā)現(xiàn)了羯人的悍勇。梁峰可沒什么種族偏見,這些見過血的好苗子,根本不應(yīng)該用來種地,而是應(yīng)該加以訓(xùn)練,當成私兵。梁府的戰(zhàn)斗力太低下了,現(xiàn)有的護衛(wèi)也跟雜役無甚區(qū)別,看來要好好整頓一下才行。
阿良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收拾俐落的弈延,退了下去。
處理完了獎懲問題,梁峰才有機會抽出空,看向站在一旁的半大小子。跟剛才悍不畏死的模樣完全不同。換了衣服,又弄干凈了臉蛋,眼前這人顯出一副無害的拘謹,就像第一次見面試官的大學(xué)生一樣,頗有幾分手足無措的笨拙感。
梁峰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面前的青年。直到這時,他才發(fā)覺所謂的“羯人”,可能跟傳說中的鮮卑人一樣,有些白種人血統(tǒng)。面前青年的膚色白皙,眼眶深深,鼻梁高挺,五官猶如刀削,一雙灰藍色的眸子神采奕奕,精神無比。耳邊還梳著的兩撮小辮子,有些童稚,但充滿異族情調(diào),并不算難看。配上那副瘦削卻挺拔的身材,十分搶眼。
被那雙黑眸盯著,弈延突然變得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五官不似漢人那么柔美,還有一雙異色的藍眸。正因為這副樣貌,離開家鄉(xiāng)之后,他沒少被人唾棄辱罵,說他形容丑怪。這個買下他的男人,會不會露出同樣的神情呢?然而等了很久,弈延也沒從梁峰眼里找出半點嘲諷,相反,那雙黑眸始終帶著興味,甚至有些贊賞在里面。他的心莫名其妙的再次狂跳起來,像是期頤,也像是歡喜。
“你很好。”過了半晌,梁峰終于開口,“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弈延,武鄉(xiāng)人。”弈延板著臉,努力讓音調(diào)更加平穩(wěn)。
“今年多大了,之前經(jīng)過陣仗嗎?”
“十七歲。以前沒打過仗,給人種地。不過我小時候經(jīng)常跟阿父打獵……”弈延頓了頓,有些緊張的添了句,“我還有些木匠和石雕手藝,也是阿父教我的。”
梁峰想要的可不是一個木匠。要知道殺人這種技巧是需要后天培養(yǎng)的,大部分人就算面對生命危險,也很難突破心理的障礙,動手殺人。更別說殺人之后表現(xiàn)如此鎮(zhèn)定。就連他也是進行過好幾次任務(wù)之后,才對持槍擊斃歹徒有了適應(yīng)力。
而面前這個青年一點也不一樣。不論他此刻表現(xiàn)的有多拘謹笨拙,剛剛那一場惡斗,依舊顯露了他過人的天賦。就像一塊未經(jīng)琢磨的璞玉,有著超強度的身體協(xié)調(diào)性和應(yīng)戰(zhàn)心理,還難得的不會因為殺戮的影響表現(xiàn)出暴虐、狂傲等負面情緒。這種人,簡直天生就是為戰(zhàn)場而生的。如果加以打磨的話,他會不會變成另一個模樣呢?
輕輕靠在了憑幾上,梁峰露出了笑容,那種十分好看的笑容:“你殺了匪首,我承諾過,賞你一萬錢。如果你想離開,可以立刻拿上錢,回家鄉(xiāng)去……”
說到這里,梁峰刻意放緩了語調(diào),只見面前的青年悄無聲息的攥緊了拳頭,一副想說什么的樣子。心里有了底,他不緊不慢的說下去:“……或者留下來,我需要一個貼身護衛(wèi),幫我組建私兵?!?/p>
“我想留下!”弈延毫不猶豫,飛快答道。
“身為護衛(wèi),就要為我出生入死。將來你也許會面對很多敵人,包括自己的族人,你也愿意嗎?”梁峰斂起了笑容,肅然問道。
“我……”看著對方嚴肅的神情,弈延愣了一下,繼而堅定道,“只要你不害人,我會勸那些族人投靠你,為你效命!”
這回答有點出乎意料,這小子似乎沒那么太大的奴性。梁峰不討厭這樣的人,實際上,在這個時代,這種人實在太過罕見了。腦海中突然浮現(xiàn)出當年看過的《三國演義》之類的電視劇,梁峰心底生出了那么點戲謔之心,這算是他收下的第一名家將嗎?嘴角勾起些微弧度,他開口道:“很好。你可以叫我主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