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案

北京的深冬滴水成冰，縣郊的山溝溝里更是冷煞人，哈口氣都能凍出個冰凌碴子來。大半夜的，別說是人，就連林子里的動物們都躲了起來。一片靜謐中，沙沙響動由遠(yuǎn)及近，有道身影快速穿過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樹林，鉆入前方破舊的小四合院中。

暖融融的炭火氣瞬間驅(qū)散了包裹在周身的寒意?？吹絹砣?，一個身穿警用棉大衣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低聲招呼道：“梁隊?！?/p>

梁峰隨手摘掉了頭頂?shù)拿廾?，抬眼在屋中一掃：“鄭局呢？?/p>

“在里間，跟張隊說事兒呢?！?/p>

點頭表示聽到，梁峰大步朝里間走去。

推開門，一股嗆人的煙氣兒撲鼻而來。兩張木桌拼成的大會議桌旁，坐著四五個身穿便衣的警察。屋里暖氣不足，眾人都裹著厚重的大衣。聽到推門聲，不少人機(jī)警的看了過來，唯有首位那位中年人頭都沒抬。梁峰只覺得一股火氣沖了上來，啪的杵在了會議桌前，硬梆梆的開口：“鄭局，您找我？”

這語氣可有點不善。主座上的男人沖身邊幾人揮了揮手，吩咐道：“你們先去準(zhǔn)備，凌晨行動！”

一陣唏哩嘩啦的座椅響動聲，在座幾位同僚遞次走出了門去，屋里只剩下兩人，鄭局指指面前的椅子：“小梁，你先坐?！?/p>

梁峰動也不動：“鄭局，我知道您想說什么，我不能答應(yīng)。”

像是早料到了這回答，鄭局嘆了口氣，把手里夾的煙頭按滅在了旁邊的煙灰缸里：“小梁，這次圍剿籌備的差不多了，你們隊跟了嫌犯這么久，現(xiàn)在是緊要關(guān)頭，該換換手了。”

“換手？”梁峰嘲諷一笑，“從沒聽說過臨陣換將的。張亮、鄧濤他們熟悉這邊的環(huán)境嗎？知道牙子溝那伙人的根底嗎？我們隊跟了半個月，為的就是今天！鄭局，這事兒可不是兒戲。”

鄭局臉上焦慮的神色更重了些，手指嘣嘣叩在木桌上：“梁峰，這是命令！”

“是亂命！”梁峰猛地跨前一步，雙手按在了桌上，“甭管哪路神仙來打的招呼，他們都不了解這邊的情況！鄭局，這可是咱們分局今年最大的案子，如果因為這個狗屁命令出了差池，一切就全毀了！”

這話戳中了鄭局的軟肋，他的手指一僵，有些惱火的蜷了起來。太熟悉老上司的脾性，梁峰眼睛一亮，立刻抓住了機(jī)會：“誰的命不是命，憑什么我的就更金貴？鄭局您也清楚，我從警九年，是您看著我一步一步走到這個位置的。多危險的事兒咱都經(jīng)過，沒理由因為那些人多嘴，就把計劃都打亂了！鄭局，這可是最后的機(jī)會了??！”

窗外刮起一陣呼呼的北風(fēng)，破舊的窗棱在狂風(fēng)的推搡下格格作響。沉默了半分鐘，鄭局終于嘆了口氣：“你小子皮可給我繃緊點兒，一定不能出漏子！”

梁峰臉上綻出一抹明銳的笑意，俐落答道：“您放心！”

就在一個月前，京郊國行分行發(fā)生了一起惡性搶劫案。五名持槍歹徒闖入儲備中心，搶走了當(dāng)天準(zhǔn)備出庫的幾百萬現(xiàn)金和儲備金條，造成兩人死亡，七人重傷的特大惡性案件。這群亡命之徒作案縝密，留存的線索極為稀少，手段又過于兇殘，立刻引來了公安廳的重視。由于轄區(qū)所在，梁峰所在的西城第四大隊也參與了案件偵破，經(jīng)過大半個月艱苦排查，成功鎖定了那群狡猾的暴徒。

確認(rèn)了消息，總局立刻安排部署，于前天潛入牙子溝村附近，準(zhǔn)備收網(wǎng)。苦熬了一個月，此刻正是梁峰和四大隊發(fā)揮作用的關(guān)鍵時刻。誰料一道命令下來，差點把他逐出了此次行動。而下達(dá)命令的人，還真讓他罵娘都罵不出。

那是他二叔，親自跟閆廳長打的招呼。

作為一個地道的紅三代，家里出過兩位將軍，四位省部大員的標(biāo)準(zhǔn)紅貴。梁峰梁大少沒有從軍，沒有從政，也沒有從商，而是出其不意跑去從了警。這事兒一直讓家里的大人們耿耿于懷。丟不丟人還是其次，安不安全才是最讓人頭痛的問題。為這個，家里沒少給他施壓添亂，想要逼他離開警隊。誰想這小子一根筋的犯擰，非但沒認(rèn)輸，還實打?qū)嵉膽{本事爬到了大隊長的位置。

有了成績，上面多多少少就變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如此再混個幾年，轉(zhuǎn)干當(dāng)個局長，或是朝公安廳發(fā)展，也不枉來警界混這一遭?？墒菍捜莶淮矸趴v，再怎么心大的家長，也沒想到梁峰居然能卯上這么大一個案子。

這哪兒行?。〕謽尡┩绞囚[著玩的嗎？！

電話直接就送上了總廳案頭，也虧得梁峰瞞得嚴(yán)實，挨到了收網(wǎng)時刻，又碰上自家老上司鄭局幫襯，才勉強(qiáng)留了下來。不過他心底也清楚，有這一遭，以后怕是難接觸這樣的大案要案了吧。

“梁隊！成了嗎？”快步走進(jìn)埋伏點，一個聲音立刻追了上來。

梁峰沖自家隊副笑了笑：“當(dāng)然能成。原計劃，凌晨三點，咱們從西門上?！?/p>

“太好了！”寧剛重重呼了口氣，“我們還以為這次要被擠出去了呢，局里那群搶功的狗崽子！”

隊里知道他身世的可不多，多數(shù)人還以為有誰想撬四大隊的墻角。梁峰笑了笑，也不解釋，吩咐道：“這次的主謀姜坤鵬可是有案底在身的，又有從俄羅斯走私來的槍支彈藥，據(jù)線人匯報，他們還弄了幾樣危險性極高的大家伙。不清楚是手雷還是炸藥包，大家行動時一定要小心！”

“放心，頭兒，我們已經(jīng)核對過七八遍了！”下面立刻有人回道。

“多少遍也不多！”梁峰繃緊了面孔，“再給我對一遍程序，確保配合到位！”

眾人的神情立刻嚴(yán)肅起來。案子是大案，危險系數(shù)自然也高的嚇人。四大隊這次可是拼上了全副人馬，萬一出點紕漏可就麻煩了。仔仔細(xì)細(xì)又把進(jìn)攻點確認(rèn)了一遍，梁峰吩咐隊員檢查彼此身上的裝備和防彈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