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有人遞過上了個茶盞,順著那只手向上看去,梁峰才發(fā)現(xiàn)綠竹身旁還站著個人。高鼻深目,模樣英俊,還有一雙灰藍色的眸子。這是弈延,他剛剛買回來的羯奴。之前的記憶突然回到了腦海之中,連帶想起了昨天禁斷反應發(fā)作時的慘狀,梁峰干咽了口唾液,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只得俯首乖乖喝起遞上的溫水。
一口氣喝了小半杯,梁峰剛剛舒了口氣,綠竹就已經(jīng)哀求道:“郎君,還是找人把姜太醫(yī)追回來吧。你昨晚發(fā)作的太過厲害,怕有不妥之處?!?/p>
“姜太醫(yī)恐怕已經(jīng)回到銅鞮了,路途遙遠,太耗時間。而且他曾經(jīng)說過,丹石發(fā)作只能靠自己忍耐,沒有醫(yī)治的法子?!绷悍暹@時才真正清醒了過來。
姜太醫(yī)能夠阻止成癮癥狀的話,早就會留下方子或是藥丸,但是他沒用,只是讓自己忍過丹石發(fā)作??磥磉@世界根本沒有安慰劑之說,想要撐過發(fā)作,只有靠意志力。
“可是昨天發(fā)作的如此厲害……”綠竹似乎還有些不甘。
看著又要哭出來的小丫鬟,梁峰趕緊轉(zhuǎn)過頭,假意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透亮的天色,對弈延道:“你怎么還在這里?今早的操練不去了嗎?”
“我要守在主公身邊!”弈延立刻答道。這種時候,他怎么能拋下主公?
“不妥!”梁峰卻搖了搖頭,“我這病,應該不會頻繁發(fā)作,你守在這里也沒什么用處。但是練兵不能停,一旦半途而廢,再想聚起士氣可就難了!”
“可是主公……”
弈延還想說什么,梁峰已經(jīng)費力的揮了揮手:“盯著部曲的眼睛可不止一雙,就算是為了梁府,也不能半途而廢!”
未曾想梁峰會扔出這么句話,弈延微微一怔,突然殺意外露道:“可是田裳那老匹夫?”
“又想除掉他?我跟你說過,莊上的事務(wù),私兵不得插手?!绷悍宓恼Z氣沉了下來,“我病了,田裳不會不知,但是部曲依舊照常操練。虛虛實實,故布疑陣,他才會心思不定,借機發(fā)作。屆時不論如何處置,都是師出有名。相反,貿(mào)貿(mào)然殺了莊上的老臣,其他人又會作何感想?刀兵永遠不是最好用的東西,你要給我牢牢記?。 ?/p>
弈延抿緊了嘴唇,半晌才道:“我記住了?!?/p>
這小子,骨子里還是倔得很。梁峰疲憊的點了點頭:“你去吧,先把這些部曲給我練出來。田裳那邊,我自有安排?!?/p>
看著那張憔悴容顏,弈延不再多話,悶悶點了點頭,正想行禮離開。梁峰突然想起了什么,干咳一聲:“弈延,我昨天似乎……呃,你的肩膀還好嗎?”
“沒事?!鞭难用偷卮瓜铝祟^,局促答道,“是我冒犯了主公……”
被狠狠咬了一口,估計傷得不輕,反而給自己道歉,這小子還真讓人有些無語。梁峰搖頭笑道:“如果這叫冒犯,我還真不介意多被冒犯幾回。藥還是要上的,注意不要讓灰塵污了傷口。這幾日操練完畢,你就回來給我值夜吧。萬一碰上發(fā)作,還能讓我咬上一口?!?/p>
梁峰說的輕松,弈延的頭卻垂的更低,慌亂應了一聲,逃也似的扭頭就向外走去。看著那小家伙失措模樣,梁峰只覺得煩悶的心情也好了少許。輕輕靠在床頭,他對綠竹吩咐道:“這幾天不再見客了,內(nèi)院的仆役也遣出去,只留兩個可靠的就行?!?/p>
綠竹懵懵懂懂的應了一聲,遞過了一只藥碗:“郎君,該用藥了?!?/p>
手指還在不停顫抖,梁峰費力的捧起那碗烏漆墨黑的湯藥,一飲而盡。輕輕吁了口氣,他把藥碗遞回給了綠竹。下來,就要看田裳會如何動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