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震燁看向白準,白準微微搖頭。
“沒什么,就是問問?!?/p>
兩人這番來回,被何秘書看在眼中,他本就跟在霍朝宗身后,站在三人之外,把三人的舉動看得清清楚楚。
大少爺怎么也不信七少爺?shù)氖裁赐`術(shù),小報上的故事里說霍震燁通陰陽,身邊還有一只靈雀。
何秘書也是老宅長大的,他當然也不信,若是七少爺能通靈,小時候就通靈了。
但他相信白準可以,他跟在霍朝宗身后離開病房,沒一會兒又找個借口返回來:“七少爺,大少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霍震燁也正在問白準。
白準看何秘書如此懇切,大概猜出他對霍朝宗的心思,可霍朝宗雖不把這當作洪水猛獸,但也是個淡欲寡情的人,何秘書這點心意,他恐怕從不知道。
“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卑诇瘦p咳一聲,這門開開闔闔吹進來的風,讓他喉嚨口發(fā)癢。
“究竟是什么東西?”霍震燁急聲問,“能不能有什么辦法驅(qū)趕?”
“它沒有名字,我?guī)煾附兴鼒髥使怼!币粓F一團,并不成形,大量聚集的時候,便是有災禍要發(fā)生,會死很多人。
那黑影本身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東西,但它是聞到死氣才依附到霍朝宗身上的。
這東西會帶壞人的運勢,讓人將死之前事事不順。
它到過的地方,屋宅會更容易招惹臟東西,碰著的人也會倒霉,劉媽就是碰到這東西。
“報喪鬼?!被粽馃罹従復鲁鲞@三個字,那意思……那意思就是大哥……
“不趕它,它也會走的。”等它吸食夠了,也就是霍朝宗死期到時,它自然會離開。
何秘書臉色煞白,他“撲咚”一聲跪在白準輪椅前:“白先生,大少爺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那也是因為緊張弟弟的緣故,還請白先生幫忙?!?/p>
他知道大少爺上次找上白準,明里是贊成,其實是拆散,白準心中必定有氣。
膝行兩步,拜倒在白準身前:“白先生不論提什么條件,只要何某能做到,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絕不皺眉?!?/p>
白準盯著何秘書的臉,他相信他說的是真的,他也相信他能做到。
可不是不想幫,是沒辦法幫。
城隍掌管生死福壽,如今城隍爺都不肯受他的香火了,他想打聽也沒門路。
“是不是因為城隍廟燒了?”霍震燁知道白準不會對他大哥見死不救,必定是有緣故的。
白準眉睫低垂,對霍震燁說:“此事,就算廟還在,我也幫不上?!彼B自己也幫不上了。
生死由命,富貴在天,非凡人能干預。
霍震燁臉色發(fā)青,何秘書更是失魂落魄。
“真的沒有一點辦法?”霍震燁問道。
白準低頭咳嗽兩聲,他看著坐在病床上的霍震燁,他不久之前才剛被夢魘所惑,又為了引他出來,打了三天針。
連著兩次,太過虛耗,要不是他身體底子好,現(xiàn)在就該倒在病床上起不來了。
“意外總是不能避免的?!痹俣嗟?,他便不能說了。
何秘書眼睛一亮:“是不是只要避免意外,就可以了?”
意外是不能避免的,若能避免,又哪來的枉死城呢?
“等我出院,我每天跟大哥同出同進?!被粽馃钅樕軌模话胧且驗榛杳?,一半是因為大哥,他與何秘書對視一眼。
何秘書對他點點頭:“七少爺放心,我一定會看好大少爺?shù)??!?/p>
說完他轉(zhuǎn)身要走,白準叫住他,上下掃他一眼,這人倒對他的脾氣,他從袖中又摸出一只荷包:“這個給你?!?/p>
何秘書日夜跟著霍朝宗,他身上的臟東西可比劉媽身上多得多。
“多謝白先生。”何秘書伸手接過,急忙趕回霍公館。
霍朝宗正坐在書房里批示文件,寫上幾筆,頓住筆尖,緊緊捏著筆桿,想平復怒火,最終忍無可忍。
一下扔掉鋼筆,墨汁濺在桌上紙上,霍朝宗怒罵一聲:“山本真是欺人太甚!”
日本勢力擴張,提出要租界要與政府辦什么共濟會,互相幫助,日本商人應當擁有更多的權(quán)利。
其中一些條款是霍朝宗怎么也不會答應的。
霍家祖上就當官,養(yǎng)氣功夫那是從小就練的,喜怒不形于色,能把霍朝宗氣成這樣,日方必是又追加條款,提出讓人無法容忍的要求。
何秘書上前收拾鋼筆,就見筆頭都被摔壞了,他取出另一支,吸足了墨水遞到霍朝宗桌邊:“大少爺,洽談已經(jīng)不能再拖了?!?/p>
明天就是洽談會,霍朝宗新官上任,上面的意思是要平和,他還要怎么平和!
“愚蠢啊愚蠢!”霍朝宗在書房里踱來踱去,“上面竟然還指望用豺狼趕走虎豹!可笑至極!”
何秘書當然知道霍朝宗滿腔抱負,但他們寸步難行,只是不斷周旋其間罷了。
“我來寫吧?!焙蚊貢纱嘧拢按笊贍斣谏嘲l(fā)上休息一下,等我寫好了,給您過目。”
霍朝宗這些日子確實覺得精力未濟,時刻總有種心神發(fā)虛的感覺,他往沙發(fā)上靠,想閉目養(yǎng)養(yǎng)神的,眼皮一沾就睡著了。
何秘書輕手輕腳走到他面前,替他蓋上薄毯,又將自己口袋里的荷包,塞到霍朝宗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