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神仙·11
桑瑜摸完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犯了什么蠢,她呼吸發(fā)緊,一寸寸把手挪走,收到膝蓋上使勁兒攥住,另一只手看似自然地松開馬尾,把長頭發(fā)扒拉下來,遮住逐漸升溫的耳朵。
做壞事兒了……
她偷眼瞄瞄藍欽,發(fā)現(xiàn)他的手也放到了桌下,脖頸上的筋絡(luò)都繃了起來。
陳叔可沒瞧見這些細節(jié),看倆人既沒動作也不說話,急得伸頭張望,不放心地問:“先生,桑小姐,沒事吧?”
“沒事沒事,”桑瑜敏捷地直起背,一臉純潔無辜地對陳叔眨眨眼,“我們這是意識交流?!?/p>
陳叔不明覺厲。
桑瑜悄悄擰了一把腿上的軟肉,把脫韁的小心思收斂起來,注意力回到最初的問題上。
實驗?
藍欽雙手扣得發(fā)紅,重新拾起筆寫,“你隨意選方法,我全部接受。”
他這樣低姿態(tài),予取予求,桑瑜那種酸澀又涌上來,真心過意不去。
她不忍再拿他做什么實驗,實實在在勸說,“先生,這個米糊特別簡單,我把詳細步驟全寫出來行嗎?保證精確到每種東西的用量和時間,做出來口味肯定沒變化,過后你讓家里做飯的阿姨試試?”
藍欽定定看她幾秒,轉(zhuǎn)向陳叔。
陳叔過來彎下腰,“先生?”
藍欽寫,“接何嫂過來,半小時內(nèi)?!?/p>
陳叔答應(yīng)一聲,不放心別人,拿起車鑰匙火速出發(fā)。
桑瑜傻了,這走向不對啊。
她蔥白手指撓撓細碎的鬢角,眼看著陳叔風(fēng)一樣消失,茫然問:“你不是剛吃過嗎?這么急接何嫂做什么?我寫下步驟,等晚上她再給你加餐就行。”
藍欽搖頭,一筆一劃給她堅決的三個字——
“做實驗。”
桑瑜吸了口氣,藍欽這人,別看瞧著溫溫雅雅沒脾氣,一動起真格好像就特別會鉆牛角尖兒。
她后悔了行嗎,她不想繼續(xù)拿他當(dāng)實驗品!
現(xiàn)在跑……來得及吧?
她小心翼翼退兩步,立馬接收到藍欽的眼神。
濃稠寂靜,深不見底,偏又無依無靠,像飄搖的霧。
她每離遠一點,他就更無助幾分。
等她靠上門板,一只腳顫巍巍伸出拖鞋時,他眼里已經(jīng)徹底沒了生氣,垂下頭,抓住寬蕩的褲腿,似是一道形銷骨立的晦暗影子。
他長得實在好,這副模樣太招人疼。
桑瑜那顆小心臟,一下子酸軟到?jīng)]邊兒,敗了,無可奈何舉起手,“行行行,全聽你的,實驗。”
沒辦法了,既然他不放棄,她不相信,都這么固執(zhí)己見,那……實驗就實驗。
“但是先說好啊,”桑瑜雖然不信這事兒,但想到萬一的后果,有點慫慫的,強撐氣場提條件,“你要是吐了可別怨我,不準讓我負責(zé),不準去康復(fù)中心投訴我!”
藍欽滿身的霜雪因為她一句話融化殆盡。
他重重點頭,在夕陽里站得筆挺,怕她不信,還舉起三根手指放到額邊,給她保證。
半小時不到,陳叔帶著何嫂重磅登場。
說重磅一點不夸張,倆人手里提滿了袋子,蔬菜水果,禽肉海鮮,看得桑瑜眼花繚亂,懷疑這兩位是把菜市場直接打包回了家。
何嫂第二次見桑瑜,熱乎得跟親閨女似的,拉著她手不愿放,“桑小姐,我的眼光你放心,食材全是最好的,你盡管挑。”
桑瑜沒好意思說,以藍欽的身體,哪用得著這些啊,有根胡蘿卜就夠了。
她把廚房玻璃門拉緊,放下遮擋的百葉,形成私密空間。
“何嫂,這里面沒監(jiān)控吧?”
“當(dāng)然沒,”何嫂澄清,“在你過來之前,廚房基本就是個擺設(shè)。”
桑瑜惴惴地“哦”了聲,扒開一點門縫,探出腦袋觀察藍欽,確定他老老實實坐在餐桌前,看不到廚房內(nèi)景,才嘩啦關(guān)上門,開始把這道無比簡單的胡蘿卜米糊手把手交給何嫂。
何嫂做飯經(jīng)驗豐富,人又細心穩(wěn)妥,一步步按她指示,相當(dāng)于復(fù)刻。
做好后,桑瑜檢查外觀,嘗嘗味道,沒問題,跟她做的一模一樣。
她端著碗走出廚房,發(fā)現(xiàn)藍欽從餐桌換去了沙發(fā)。
看出她的疑惑,藍欽主動解釋,“沙發(fā)離衛(wèi)生間比較近?!?/p>
想吐的時候,跑過去能方便些。
桑瑜心里發(fā)虛,心跳不由自主加快,把碗放到他面前,故作鎮(zhèn)定地扯謊,“你想太多了,這碗是我做的,先給你吃飽一點,何嫂那份還沒做好呢?!?/p>
第一步,破除他的心防,讓藍欽以為米糊出自她的手,盡可能去掉先入為主的心理因素。
藍欽聞言撩起眼簾,靜靜笑看她一眼,抬起勺子。
他這一笑簡直華光四起,既無奈又縱容,桑瑜胸口猶如被大把羽毛輕刮而過,酥癢酸麻來得毫無預(yù)兆,卻勢頭兇猛。
藍欽在縱容誰?她么?
可她這么壞,哄騙他,等著看他難受。
桑瑜不禁鼻尖一酸,伸手阻攔,“先生,你還是別——”
話沒說完,藍欽已經(jīng)把勺子放到唇邊,沒有任何猶豫地直接吞下。
偌大客廳鴉雀無聲。
時鐘指針滴滴跳過。
藍欽垂著頭,搭在膝上的左手逐漸繃出嶙峋骨節(jié),他用力摀住嘴,闔眼強忍,喉嚨食管里翻攪出的火辣澀痛偏偏一陣強過一陣。
他苦笑,看來吃過她親手做的,這身體就被慣壞了,一點外來物也沒法接受。
桑瑜沒想到藍欽的反應(yīng)會這么大,她表情也變了,手足無措地半蹲在他腿邊,“先生?”
藍欽想寫字說沒事,但做不到,他撐到極限,按著沙發(fā)站起身,腳步不穩(wěn)地沖進洗手間,反手鎖門。
龍頭里的嘩嘩水流,間或夾雜的痛苦嘔吐,刺得桑瑜僵在原地,慢慢紅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