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我能給你更好的。
車進入老宅大門,正要往通向小樓的路上拐,迎面兩盞雪亮大燈晃過,是宋芷玉的車。
兩車將將錯開時,對方驟然減速停下,陳叔只得配合,回頭詢問藍欽的意思。
說話間,宋芷玉已經(jīng)推開車門,銀白卷發(fā)露出,她緊了緊身上的大披肩,邁出腿作勢要下車。
奶奶主動到這個程度,桑瑜哪還坐得住,她拍拍藍欽,率先跑到宋芷玉身邊,“奶奶,這么晚還要出去?今晚演唱會你都沒去看?!?/p>
宋芷玉捏捏她的手,“藍家這么大個破爛攤子到處等我收拾,沒時間追星了,你玩得開心嗎?”
桑瑜淺淺點頭,“我家里出事,謝謝奶奶給我假期,還幫那么多忙?!?/p>
宋芷玉目光落到隨后過來的藍欽身上,笑意漸深,“都是欽欽做得好?!?/p>
桑瑜看得出宋芷玉跟藍欽有話說,她適時地找了借口避開,藍欽迎過來,攬著肩膀把她送回車上,才進了宋芷玉的車門。
“我急著走,沒太多時間跟你多談,”宋芷玉沒了面對桑瑜時的活力,疲倦地端坐在后排,看了看藍欽的眼睛,低聲問,“欽欽,我們講好的事情,你沒打算反悔吧?”
藍欽當然記得,幫小魚媽媽轉(zhuǎn)院前,奶奶提前撂下的兩個條件。
聽聽二叔的請求,再幫集團一個忙。
以及……把聲帶手術(shù)提前到三個月以內(nèi)。
藍欽靜靜打字。
“聽二叔把請求講完,可以。但答不答應(yīng),在我?!?/p>
“行,我盡快安排你們面談,他很急,”宋芷玉抿嘴,稍稍透露,“巴黎那場重中之重的珠寶展就下剩小半年了,藍家在高奢品牌里的位置連年下跌,這次如果再拿不出能一舉翻盤的設(shè)計,明年肯定面臨被除名,你二叔一直力保你做主設(shè)計師,再加上你剛完工的新品足夠出彩,股東大會那些心懷鬼胎的老東西們才會答應(yīng)——”
藍欽用微信截斷她,“集團的事與我無關(guān)?!?/p>
“是,與你無關(guān),藍家誰也沒資格對你提要求,”宋芷玉被噎得喘氣,按了按太陽穴,“欽欽,可奶奶坐在這個位置是無奈的,不能放手不管,你就當幫我,再聽他們說最后一次?!?/p>
藍欽合了闔眼,手背筋絡(luò)隆起,片刻后睜開,“還有別的話嗎?”
宋芷玉長嘆,“聲帶手術(shù)……”
她頓了頓,藍欽干脆插言,“關(guān)于手術(shù),我只問一句,目前評估的風險,仍然和當初一樣對嗎?”
宋芷玉強調(diào),“不管當初還是現(xiàn)在,我都說過,風險完全可以忽略不計,我絕不會讓你有生命危險。”
藍欽近乎逼問,“但無論多低,它確實存在,是不是?!?/p>
宋芷玉眼角顫了顫,“……是?!?/p>
“好,我明白了,”藍欽點頭,對她淡笑了一下,“奶奶,別太累,早點回來休息?!?/p>
打完這一行,他開門下車,宋芷玉喊住他,從車座底下摸出個盒子,“……你待這么久,小魚難免要擔心,這個給她,兒科那邊哄孩子的小東西?!?/p>
藍欽接過來一看,電子琴?
宋芷玉有理有據(jù),“剛看完演唱會,她肯定喜歡,讓她隨便彈著玩玩,免得她追問你。”
桑瑜果然被電子琴吸引了注意,從盒子里抽出來亂按,魔音灌耳,到小樓門前時,電子琴漸漸啞了嗓,桑瑜失笑,“這么快就沒電了,欽欽幫我充上。”
回到闊別十天的小樓,桑瑜有些戀戀的歸屬感,哼著歌要去給藍欽做宵夜,藍欽把她抱懷里攔住。
“我不餓,明天就上班了,你今晚要早睡。”
桑瑜軟軟環(huán)住他的脖頸,“真的不餓?”
藍欽認真點頭。
桑瑜賊賊地笑,仰臉踮腳,點點自己紅潤的嘴唇,“那這個呢……要不要吃?”
藍欽呼吸一重,扣著她的頭俯下身,馬上相貼時,桑瑜壞事得逞,靈活鉆出他的禁錮,“不給吃啦——”
“我去洗澡,”她眨眨眼,“洗香香的——再給你啊?!?/p>
藍欽眼巴巴看著她噠噠噠跑上二樓,踢踢踏踏進了浴室,水聲被門擋住,他按著唇邊,低眸笑笑,把電子琴插上電,擺到沙發(fā)邊。
剛坐下,手機鈴聲響起,一聲就掛斷,信息隨之進來。
“先生抱歉,一時習慣打了電話,您別見怪,”發(fā)信人是負責桑瑜家里遺產(chǎn)糾紛的律師,“我這邊有些重要進展,及時跟您匯報一下?!?/p>
律師手速飛快,邏輯嚴謹,接下來的三條信息講得簡潔明了,把情況交代清楚。
等陳述完,律師不禁感慨了兩句,“老兩口要是提前立了遺囑,能省去不少糾紛,她們母女倆也不至于受那么多欺負?!?/p>
他發(fā)完這些,自覺話多了,忙跟藍欽道歉,準備結(jié)束對話。
藍欽手指動了動,“稍等,我原本也打算找你?!?/p>
律師意外,追問:“您有什么需要?盡管提?!?/p>
客廳里只開著一盞地燈,光亮柔暖地撲灑,靜靜拂在藍欽身上。
他低垂眼睫,緩慢卻堅定地按著屏幕。
律師隔了半分鐘才回復,極度驚詫,“……您今年剛二十四歲!這件事……未免太早了吧?!”
藍欽只發(fā)兩個字,“不早?!?/p>
他關(guān)了手機,不再多做無謂解釋,電子琴在身旁閃著充電的微弱紅光,他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指尖放在琴鍵上,輕輕按下。
琴聲帶著機械的輕顫,但并不影響音準。
藍欽手指連動,生澀彈下一段完整的調(diào)子。
太久……沒碰過這些會出聲的東西了。
少年時候,他獨居這里,奶奶也曾經(jīng)塞給他一個電子琴解悶,他多少有些天賦,坐在露臺上,用大把孤獨的時間把會唱的歌研究出琴譜。
從前……
他也是會唱歌的。
如果能有聲音,唱給小魚聽該多好。
他就不用在緊急情況到來的時候,接起電話做不出應(yīng)答,不用日夜放小魚一個人說說笑笑,永無回音,更不會因為每個普通人都做得到的簡單小事,讓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失落掃興。
藍欽把琴抬起,墊在腿上,雙手按響琴鍵,憑著記憶,斷斷續(xù)續(xù)彈出演唱會上的那首曲子,心底默默地輕哼歌詞。
他數(shù)不清過了多久,背后有馨香的濕氣飛撲過來,抱住他的肩膀,溫熱臉頰緊緊貼上他,她笑著說:“真好聽——我都聽到啦?!?/p>
藍欽手指停住。
桑瑜連連吻他耳際,滿足地輕聲說:“欽欽,我聽到你給我唱的歌啦?!?/p>
藍欽心口狠狠一剜,澀痛甜蜜呼嘯著糾纏在一起。
她不需要這么乖,這么懂事。
藍欽扔下琴,拉開她纖白的手臂,回身半跪到沙發(fā)上,把她直接抱起越過靠背,擁著她撞入角落的松軟靠枕里,將人從頭到腳牢牢納入懷中,抵開她的舌尖長驅(qū)直入,侵占她所有感官。
茶幾上有張準備好的紙,寫著寥寥一行字,“小魚,我接受手術(shù)。”
等等她就會看到。
但此刻,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放肆地……盡情品嘗他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