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敝ブナ帐皶?。
兩人和中午一樣,下了車站便分道揚鑣。芝芝去面館吃飯,然后回家繼續(xù)奮斗復(fù)習(xí),莊家明則去了爺爺家吃飯。
莊爺爺家在附近的一個老式小區(qū),門口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路邊攤。莊家明看到有一個攤子上賣小個的鶏蛋糕,便掏了錢稱了十塊錢。
“馬上好?!辟u鶏蛋糕的女人因為靠近鍋爐,渾身上下濕得像是水里撈出來一樣,裙子緊緊貼在身上,衣料太薄,幾乎透肉。
少年禮貌地垂下眼睛,視線落在鍋爐上。
鶏蛋液在爐子里逐漸膨脹,散發(fā)出清甜的氣息。蹲在女人背后的男童探出頭來看了看,悄悄咽了咽口水,但懂事地沒有出聲討要。
莊家明看他趴在塑料凳上寫的作業(yè),才讀小學(xué)一年級。
人聲嘈雜,擁擠的人群捂熱了空氣。
“好了?!迸藢⒁粻t鶏蛋糕倒出來,麻利地稱了十塊錢的分量,利落地倒進(jìn)了白色的薄薄塑料袋里。
莊家明道了聲謝,轉(zhuǎn)身離去時,他看見女人塞了一個小鶏蛋糕給兒子。男童頓時瞇眼笑了起來,脆生生地說:“好吃!”
小區(qū)里有人在擺攤賣青菜,看到莊家明過來,笑著打招呼:“家明來了?快回去吧,你爺爺奶奶等著你吃飯呢?!?/p>
“誒,好?!彼麘?yīng)了聲,加快了腳步。
這個時間段的小區(qū)最熱鬧,下班回家的,放學(xué)回來的,樓梯上的腳步聲接連不斷。莊家明熟門熟路地走到單元樓前,兩步幷作一步上樓去。
爺爺家在二樓,門虛掩著,里頭傳來莊奶奶的聲音:“這個不好,我不要?!?/p>
有個年紀(jì)差不多的阿婆反問:“這個哪里不好了,你家鳴輝是二婚頭,總不能說個黃花大閨女吧?”
莊家明站住了,鳴輝是他父親的名字。
“大閨女我們也不要的。”莊奶奶慢條斯理地說,“要是和鳴輝結(jié)了婚,不得要個自己的小孩?我們家明可不能受這個委屈。”
“那我上次說的那個不挺好的,人家自己有個兒子,就想找人搭伙過日子?!鼻f奶奶的小姐妹勸說,“都有個拖油瓶,誰也不欠誰,不蠻好?”
莊奶奶堅決反對:“帶個小的倒沒什么,可她男人是出車禍死的,一看就克夫。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讓鳴輝娶了家明媽,沒福氣?。∫皇墙o她看病,鳴輝這些年也不會過得那么苦,還有我們家明,那么小一點點的人,就知道照顧他媽……”
她說著,渾濁的眼里掉下幾滴眼淚。
小姐妹趕緊安慰她:“好了好了,別說了,都過去了,她再怎么樣也給鳴輝生了家明?!?/p>
“我們家明也命苦?!鼻f奶奶擦了擦眼淚,說道,“我也知道人不好找,但鳴輝才四十出頭,總不能讓他回家連口熱飯也沒得吃?!?/p>
小姐妹說:“我曉得,肯定幫你留意?!?/p>
“真要是肯和鳴輝好好過的,條件差點也行,就一點,要是沒小孩,必須等家明讀了大學(xué)才能生?!鼻f奶奶細(xì)細(xì)叮囑,“我們家明命苦,不能讓他看后娘臉色?!?/p>
“曉得曉得?!?/p>
莊家明沉默地站了會兒,悄悄退回去幾步,再加重腳步跑了上來:“奶奶,我來了?!?/p>
“家明來了?!鼻f奶奶趕緊站起來,癟縮的身體健步如飛,“飯燒好了?!?/p>
莊家明把鶏蛋糕遞給她:“路上買的?!?/p>
“你自己吃,我和你爺爺不愛吃?!鼻f奶奶麻溜地開了電飯鍋盛飯,又吼在陽臺上看報紙的莊爺爺,“老頭子,吃飯了?!?/p>
“來了來了。”莊爺爺放下老花鏡,踢踢踏踏走到飯桌前坐下。
莊家明進(jìn)廚房端菜。
今天的菜色是咖喱土豆牛腩、豆芽豆腐湯、皮蛋拌豆腐。
莊奶奶夾了最大的一塊牛肉到莊家明碗里:“新鮮牛肉,你多吃點?!?/p>
“你們也吃?!鼻f家明分別給他們各夾了一塊。
“家明真孝順。”莊奶奶笑瞇瞇地說著,意思意思咬了口,伸手給自己舀了一勺豆腐湯,和米飯拌在一起。
莊爺爺在吃皮蛋,問他:“下午又去圖書館了?”
“嗯,開學(xué)要考試,復(fù)習(xí)一下。”莊家明說。
“不要熬壞身體,放假放松一點也沒事?!鼻f奶奶慈愛地看著他,“我們家明那么聰明,肯定能考得上?!?/p>
莊家明注意到他們一直只吃豆腐和豆芽,奶奶連一塊皮蛋也沒有吃,或許是爺爺愛吃這個。
他們碗里的牛腩已經(jīng)被吃掉了,但嚼了半天才吞下去。
莊奶奶噎住了,喝了一大口湯才緩過來。
他徒然明白過來,牛腩本來就是只給他準(zhǔn)備的,他們根本嚼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