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安排的宴席設(shè)在露天的練武場上,好在篝火燃得旺,鳳兒并未覺得多冷,只是大冬天卻在外面吃酒,她不免好奇,又怕被當做沒見識,便拐彎問艾成蕭。
“我還是第一次在露天吃酒,可有什么禮數(shù)要特殊注意?”
艾成蕭反問她:“冷嗎?”
鳳兒搖頭,身上是一件狐皮小氅,公子怕她凍著,特意命人趕制出來送她的。
艾成蕭猜出她所想,便說道:“玉見島地處幾國河道交界,他國船只欲進入大岳內(nèi)水,必經(jīng)過這里,可謂要塞之地。島上駐守長日寂寞,今兒我來了,將士們都想借此機會熱鬧大聚一場,若我們都在室內(nèi),偏巧此時敵軍入侵,崗哨定應(yīng)付不能,來個甕中捉鱉我們就全軍覆沒。林都尉這般安排,既能讓人歡聚一堂,人又都在練武場,車馬兵器觸手可及,一旦發(fā)生意外,也能及時應(yīng)對。”
聽他一言,鳳兒心中唏噓:從軍果然辛苦,連大伙湊一塊吃個飯,都要這般思慮。
她又想起艾成蕭提及四皇子要來他處歷練,不知這錦衣玉食的皇子,能不能受得住。
鳳兒左右巴望一圈,見林躍在人群外,亮著鷹目四處瞭望,似確認好幾次萬無一失,才走進人群,走向他們。
林躍一個抱拳:“將軍,一切就緒,請!”
艾成蕭環(huán)顧一周,問他:“我?guī)淼墓媚飩兡兀繛楹尾灰娝齻兂鰜砼闶???
林躍頭也不抬:“歌女舞姬場下準備著,稍后會出來助興,剩下的,用到她們時候她們例行分內(nèi)便好,眼下就不用出來了吧。”
他的話登時惹惱了鳳兒。
想著夫人自接手蝶園,沒少為增添輜重出力,遠的不說,就鳳兒奪魁那次,捐出的銀錢就數(shù)目可觀。龍州城百姓皆因夫人心系民安和慷慨饋軍,連帶其它勾欄美人也能用平常眼光看待了。
可林躍卻稱軍妓姑娘為“剩下的”,認為她們只需供軍爺泄欲,連出來吃個酒都不配,即便送上島的軍妓并非出自蝶園,可同為娼門,這口氣,鳳兒咽不下。
她忍不住放肆了。
“林都尉這話,好生臊了鳳兒,姐妹們不便露面,那我在這豈非僭越?”
林躍抬頭,第一次正眼瞧將軍身邊這個小姑娘,看著與燕子相仿的年紀,許是被他剛才的話激怒,正昂首挺胸站得筆直瞪著他,倒顯得氣勢還不小。
林躍哼笑一聲道:“原來這位就是鳳姑娘,久聞大名。姑娘得將軍厚愛,便特殊對待,倘若姑娘覺得獨自出來熱鬧不妥,那大可去陪伴你的姐妹們?!?
鳳兒放肆了,林躍何嘗不是。
這下鳳兒更氣!
她被燕子領(lǐng)著逛景時遇到不少人,連挑柴雜兵都會稱呼她“小花魁”,林躍怎會剛剛知曉她身份,不過是沒把她放在眼里罷了。
艾成蕭夾在中間,看著兩人對視的眼里就差射出刀子,忙把正欲理論的鳳兒拉到身后,伸手拍上林躍的肩。
“把姑娘們叫出來,伺候弟兄們喝酒,林都尉,這是命令。”
林躍愣住,未成想將軍胳膊肘往外拐,又見小花魁一臉得意挑釁地沖他眨眼睛,忍不住怒氣上頭!
“屬下跟隨將軍也時日不短,竟不知您也是色欲迷眼之人,您一人沉迷無妨,何故帶全軍跟您一同貪戀聲色,若他們夜夜縱情,還如何有心思保玉見島安穩(wěn)!”
鳳兒本就在氣頭,見他竟對艾成蕭大不敬,惱火更甚!
“軍妓也是為安撫將士們而來,林都尉若瞧不起、容不下,退回去便罷,扯上將軍何辜!”
他們聲音不小,讓在場不少人聽見,一時間四下噤聲,場面甚是尷尬。
趙子緒忙上前打圓場:“林都尉消消氣,你再心中不平,也不該今日這熱鬧場合與將軍爭執(zhí),有什么想法咱們散了席再議,何故掃了弟兄們的興致?軍妓軍妓,既帶個軍字,那就也是咱們一份子,都是為弟兄們開心而來,與歌女舞姬有何不同?將軍只是讓她們過來端個茶倒個酒,順路吃飽喝足,也省了還要送一趟吃食的麻煩?!?
他見林躍不吭聲,轉(zhuǎn)頭對鳳兒擠擠眼睛,故作嚴肅道:“鳳姑娘,趙大哥得說你幾句。林都尉的話也不無道理,雖然你們能紓解我們守著這江島的孤寂難過,但過分沉溺女色確實不是從軍之人該做的,有幾個人能像將軍這樣,軍事情事兩頭平衡呢。退一萬步講,林都尉是主,你是客,你向來知書達理,客隨主便總該知道的,怎的今日全渾忘了,去挑主人的理?還不跟林都尉道歉。”
趙子緒說完,沖鳳兒緊眨幾下眼,朝艾成蕭那側(cè)偏了下頭,鳳兒見狀,忙給林躍擺了個臺階。
“林都尉,鳳兒冒失無禮,請看在將軍面子上,饒鳳兒一次?!?
林躍還能說什么,趙子緒把話說得圓之又圓,小花魁又認錯誠懇,他若再堅持,不懂事的就是他了。
他只得命人把軍妓們請出來,勻數(shù)分配到弟兄們身邊,酒宴才終于開始。
篝火熱烘烘,烤羊肉香噴噴,鳳兒仔細切下一塊羊腿肉,送到艾成蕭嘴邊。
“將軍,對不住,鳳兒給你添堵了?!?
她后悔方才的莽撞,若她不開口頂撞林躍,也不會有掃興的插曲。
“多謝?!?
艾成蕭說完,一口把羊肉咬進嘴里。
鳳兒嘿嘿笑著:“我就看這塊應(yīng)該好吃,就切下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