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七很意外,一向看著羸弱的公子竟也有讓他倍感壓迫的時候。
他明白,這次事關(guān)鳳兒安危,公子才如此緊張。
撒謊騙他,其實影七心里也沒底。
從南夷回來,他聽從公子吩咐,開始只負(fù)責(zé)看護(hù)鳳兒一人,也從其它影士口中詢問出謝不懂和胡之源兩個怪人在蝶園的種種。
影七原不以為然,自他成為蝶園的影士,沒少見怪人,早已熟視無睹,也覺得蝶園的人就夠奇怪了,怎還好意思嫌旁人不正常。
但這次不一樣,胡之源是大岳第四皇子,論理是公子仇人的兒子,往遠(yuǎn)了說,夫人還算得上他曾經(jīng)庶母。
夫人不愿他們二人相見,且隱瞞胡之源身份,定是怕公子一旦知曉他是皇子,會殺之,以泄心中怨恨。
影七心里矛盾過一陣子。
如若公子真能干出這事,他誠心愿助他一臂之力。暄帝既送給公子滅門之痛,那公子只要他一個兒子的性命,已算額外開恩,若換了自己,哼,他尸骨無存,江山俱毀才好。
可一想到夫人,他便又動搖。
旁人只知蝶園玉骨夫人仁慈貌美,心懷天下,女菩薩盛名在外,可喧囂過后,她回到棲夢樓頂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種種寂寥落寞,只有窗外的影七見過。
影七不理解她的堅持,在替換方晉的藥材時,也曾剎那猶豫,卻依舊照吩咐做了。
這回,他依舊聽夫人的。
公子沒再繼續(xù)問,他知道從影七嘴里是問不出什么了。
“到了。”
常豐停穩(wěn)馬車,錦哥兒攙著公子下來,影七走在最前頭,一行四人走進(jìn)驛館。
驛館空無一人。
影七看看地面,又抹了把柜面的灰:“看樣子,至少一兩個月,這里沒人來過?!?
錦哥兒也是如此看法,地面已經(jīng)許久未清掃,整個屋里,只有他們四人的腳印。
“你們住的屋子在哪兒?”公子問常豐。
常豐帶著他們進(jìn)屋,驚訝發(fā)現(xiàn),這屋還保持著他們離開時的樣子。
“地上的這銅碟,就是用來盛那蒙汗香藥的,當(dāng)時我見它翻倒,但著急趕路沒功夫收拾,還特意跟掌柜的說過抱歉,它現(xiàn)在的樣子,和我離開時一般無二?!?
錦哥兒把倒扣的銅碟翻過來,見那下面還殘留著香灰,他把香灰包起來收好,想回去給方晉看看。
四人把驛館里里外外查驗一遍,卻并未再找到什么可疑物件。
影七掏出匕首,在墻面地面不斷敲擊,快到廚房位置時,他喊了聲:“這下面是空的,有地下密室?!彪S即沖進(jìn)廚房。
灶臺上有爛碎的菜葉,棚頂掛著的腌肉已經(jīng)風(fēng)干,米缸里還有大半的米,還有一口巨大的水缸。
錦哥兒見水缸空空,覺得不對。
驛館要長期儲水,水缸須保持常滿,如此一大缸水,即便空閑一兩個月,也不會干得如此徹底。
他眉頭一皺,用力把水缸挪開。
一個漆黑洞口,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公子剛抬腳要進(jìn),被影七攔下:“我先下去?!?
片刻后,洞口傳來影七的聲音“無礙,下來吧?!?
錦哥兒扶著公子,順著一排石階,走進(jìn)盡頭的石室。
這里還有未燃盡的燈燭,未用完的紙張,硯臺里的墨已經(jīng)干了。
錦哥兒把燈燭點燃,公子手指沾沾口水,在硯臺上化開一點墨,抹在紙上,用燭光一照,紙張頓時泛上一層柔光,也有淡淡香氣從墨點上散出。
“浮光紙遇光則通體泛亮,暗香墨遇熱則香?!?
公子說著,手?jǐn)n上燈燭,貼近了聞聞。
“這燭火明亮炙熱,卻無半點味道,石室通風(fēng)極佳,火苗卻穩(wěn)得幾乎不見抖動,這等好燭,我只在暄帝御書房中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