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疤痕的人被男人從車里兇惡地拽出來,男人提手一反身,那人的身體便被貼在車子上,粘連的皮肉和沾滿塵沙的車門狠狠磨蹭。
“唔呃”
他即便已經(jīng)做好赴死準備,卻也受不了這種對待牲畜一般的侮辱,被研磨得滲血的口中緩慢輕哼。
沉初盯著他的后腦,染血的瞳光飄忽閃爍,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是十幾年來他第一次離他的仇人如此近,剛才的那那句話更讓曾經(jīng)染著鮮血和不堪的往事重新變得鮮活,一幕幕沖擊他的神志。
沉安安不在,他沒有壓制自己的理由,張了張口徹底釋放怒火,又覺得這么殺了他不甘心,倏而眼中燃起病態(tài)火光,揚起拳頭狠狠打在他身上。
鐵拳裹挾著怒氣,那人強忍著不叫出來,可依然止不住呻吟從縫隙中流出。
拳頭如同雨點一般下落,皮肉絲絲盡碎。沉初落下最后一拳,仰著頭大口喘息,汗液都流得暢快淋漓。
“嘿嘿”
那人的臉一直貼著車門,一拳拳砸過也一次次磕碰,膚色被蹭得赤紅,泥沙嵌進皮膚溝壑里。他不怒反笑,雙手被禁錮著,身體也被扭曲成一個極度痛苦的姿勢,可他卻笑得越發(fā)癲狂。
最后幾乎是在抽搐。
“呃你妹妹長得不錯啊,比她媽媽一點都不差?!?
從被兩撥人夾擊開始他就知道今天自己逃不過了。
沉家人重情義,他太知道該如何激怒這個男人,讓他快點殺了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們把自己帶回去。
這對變態(tài)的父子比惡魔更甚,就連他這種人都會覺得不寒而栗。
沉初捏著他的手掌使勁一捏,他就發(fā)出一聲哀吟,眼中也緊跟著露出癡迷。
“待過的地方都飄著香味?!?
男人瞳孔一緊,“你把她怎么了?”
語氣里有不可忽略的慌張,那人狂笑的身體在他說完之后頓住,努力扭動脖子向后看過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樣,一黑一白兩只眼睛同時暴睜。
“你和她是不是有一腿?什么滋味?和你老子還真像,都他媽喜歡睡自己妹——?。?!”
沉初目色發(fā)寒下頜緊繃,手腕猛地一擰。
那人話沒說完就叫了出來,頭上滴落的汗水流過灰白的死皮閃閃發(fā)光。他的肩膀被沉初大力扯斷,筋膜和骨骼分離的聲音從身體內(nèi)部回蕩。
沉安安望著叁哥幾人的背影離開,立刻朝著剛剛他給自己指得地方走,正在小心尋找之際忽然聽到那一聲沙啞的驚叫。
她杏目圓睜愣了一瞬,秀致清遠的眉頭驟然壓低。
那個男人的聲音她是忘不了的。
從前的和現(xiàn)在的那些畫面一一閃過,女孩眼中最后一絲柔光散去,發(fā)紅的眼尾不停顫動憤怒。
她一手舉起手槍,一手捏住剛才剩下的那顆手雷,慢慢向那邊摸去。
在下一個拐角,眼睛突然被一道光線晃了一下。
直覺讓她驚醒,她已經(jīng)想到那是什么,快速眨眨眼,目光在剛閃光的地方不斷來回搜索。
終于,一處棚子頂上仿佛有什么在動。顧不上多想,她抬起手槍朝著那處有影子晃動的地方開出一槍。
“呯!——”
后坐力震得嬌手發(fā)麻,她皺著眉頭不敢放松半分,指尖酸麻的手掌依然抓著槍把,連顫抖都忍住,生怕一槍沒打死那人而錯失良機。
未幾之后她聽到重物落地的悶響,眼中露出欣喜,加快了腳步朝前跑去。
剛才槍口反射的那抹鋼鐵精光同樣被下方男人的余光瞥到,他嘴角輕輕勾起弧度,帶著人迅速閃身到檐下。
房頂上的人是不久前才摸上來的,站在下面的男人便是讓他們居無定所只能逃亡的罪魁禍首。他無數(shù)次把槍口舉起來又無數(shù)次放下,這個男人在過去的幾年里宛如地獄中出逃的惡鬼,只要他們在哪里扎上超過叁天必然會帶人來圍剿。能活著逃脫是最好,如果不能就立刻自殺,一旦被俘虜將是各種慘不忍睹的酷刑等待。
他猶豫,糾結,是不是要為了救一個所謂領袖而冒險,直至男人一下撕掉了老大的胳膊。
那條脫離身體晃蕩的手臂刺激到他的神經(jīng),雖說亡命之徒?jīng)]有道義可講,可禁不住多年的屈辱感一下子涌上來。下一秒,他挪動槍身將槍口對準男人的后腦,手指觸到扳機——
被瞄準的男人瞬間閃離那處,他還未來得及轉身——
“呯!——!”
從斜后方射出的一顆圓頭子彈沖破層層衣服,帶著焦灼的熾熱刻進他的右肩。他悶哼了一聲下意識逃離卻從房頂上摔了下來。
槍聲過后頭頂?shù)粝聛硪粋€高大男人,沉初眼中掠過一抹驚訝。
無論是云朗還是云曜,他們都和父親一樣,大多數(shù)時候是不屑于用手槍的,光是聽聲音便能猜到是誰。
他心里一陣悸動,若有似無的細碎腳步輕到幾乎會讓人以為是錯覺,從巷子另一側飄到這條小路上。
女孩從轉角處先是探出手槍,最后才伸出頭。
那道思念許久的頎長身影立在一處檐下。
看到男人無恙,她心中百感交集。這是她找回丟失記憶后第一次與他相望,男人也在第一時間看到她,眼神里忽然多了幾分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