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四區(qū)的工廠最早關(guān)閉,成為了所謂“改朝換代”最明顯的產(chǎn)物。寂靜選擇在這里解決他們之間的恩怨,也是有寓意的。
寂述趕到工廠的時候,天色剛好沉下來,廢棄工廠頂端亮著一盞略顯昏暗的白幟燈,搖搖晃晃,照得他影子飄忽。
“小棠!”他急促地喘息著,大喊著女孩的名字:“蘇小棠!你在哪里!”
“唔...”
一聲嬌軟的嗚咽聲傳來,寂述循聲找去,在最里面的車間,看到女孩被捆綁著手腳,橫倒在一堆冰冷的金屬儀器旁,眼睛被蒙住,嘴里也塞了臟兮兮的帕子。
寂述腦子都要炸了,連忙跑過去替她解開繩索:“小棠,別怕,我來了。”
顧長生推著寂靜走進(jìn)工廠車間,站在他面前,冷冷地問:“人呢?!?/p>
“她在路上了,很快就到,我沒帶人來,也沒報警,你把小棠放了,不關(guān)她的事!”
幾個看似保鏢的男人將寂述扯開了。
寂述抄起拳頭,暴怒地砸向離他最近的保鏢,怒不可遏:“有事沖老子來啊!動老子女人算什么!”
“既然寂白還沒有過來,那就先解決我們的事?!?/p>
寂靜望瞭望身邊的保鏢,他拿出醫(yī)療箱,從里面取出兩枚適溫的注射器,注射器里有透明的液體。
“人都要為自己做所的事情付出代價,hiv的事情,我沒冤你吧?!?/p>
“你要跟我算總賬是吧,一開始我在云水臺工地上視察的時候,十八樓掉下來的磚頭是偶然?你他媽是想直接送老子見閻王,是吧。”
“成王敗寇,自古以來?!奔澎o拿起一枚注射器,扔到了寂述腳下,另一枚,她讓人拿到了被捆綁的女孩面前。
“你別碰她!”
寂述被人拉扯著,臉色脹紅,眼睛里滿布血絲:“你敢動她,老子有一萬種辦法讓你生不如死?!?/p>
寂述走野路子,性格極端自私,是個唯利是圖的家伙,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讓他這般著急上火的人,寂靜覺得也挺不可思議。
她眼角勾著冷笑:“三哥,你和她之間,我只動一個人,讓她替你死多好啊,這樣我們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等我和寂白算完賬,你還是寂家的三少爺,坐擁億萬家產(chǎn),要什么女人沒有?”
“我會殺了你!寂靜!我真的會殺了你!”
“我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你用這個威脅我,不如想想別的?!奔澎o狠聲對邊上的保鏢說:“給她打針!”
她要讓寂述嘗嘗失去至愛的滋味,這可比弄死他要爽多了。
保鏢拿著針管走到了被捆綁的女孩身邊,蹲下身,拍了拍她白晰纖細(xì)的手臂。
寂述瘋狂地掙開了身邊鉗制他的幾個保鏢,猛撲倒地上,撿起腳邊的另一枚帶艾滋病毒的針管,毫不猶豫戳進(jìn)自己的手臂——
“你要我的命,我給你,滿意了!”
女孩眼睛真的不太好,但她知道寂述做了什么,她瞇起來的眼睛被眼淚模糊了,拼命搖著頭:“不不,述哥,不...”
就在這時,寂白匆匆走進(jìn)了廢棄廠房,沖寂靜道:“我來了,你別傷害那女孩?!?/p>
她回頭對助理道:“快帶那女孩走?!?/p>
幾個男人準(zhǔn)備阻攔,寂靜卻道:“讓她走吧?!?/p>
蘇小棠本就是抓來牽制寂述的,寂述已經(jīng)給自己注射了感染液,她便不必要傷及旁人了。
現(xiàn)在,她的對手是寂白。
寂白跑到寂述身邊,檢查他的手臂,沉聲說:“你瘋了嗎!”
寂述剛剛被驚嚇了一場,現(xiàn)在已經(jīng)全身虛脫了,他無力地坐在水泥地上,嘶聲說:“老子算是折了,你要是有命活著走出去,記得給老子報仇?!?/p>
不過他又想了想:“算了,別給我報仇了,你幫我照顧小棠,她眼睛不好,我答應(yīng)過她,送她去美國念大學(xué),等她高中畢業(yè),你幫我送她出去,也不枉費(fèi)老子費(fèi)心為你籌謀這么多年?!?/p>
“你向她交代后事?”寂靜冷笑了一聲:“她自己今天都自身難保了吧?!?/p>
寂白遙遙地望向寂靜:“你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找我,何必做這些?!?/p>
寂靜像是聽到什么天大的笑話一般,尖聲道:“直接找你,求你可憐可憐我這個瘸子,把屬我的那份還給我?”
“你以為我想這樣?”
寂白說:“但凡我有更好的選擇,都不會變成今天的局面?!?/p>
“你把我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搶過去了,現(xiàn)在說不想要,不是很可笑嗎寂白?!?/p>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
“我給過你機(jī)會?!奔澎o沉聲說:“我說過,我可以給你和謝隨一個有希望的未來,我給你的你不要,你寧愿從我手里搶。當(dāng)時我住院的時候,你操持了一切,難道不是為了在奶奶面前表現(xiàn)嗎!”
寂白眸光冷了冷:“寂靜,成王敗寇,這是你自己說的,如果你不甘心,也可以來我這里搶,但是你現(xiàn)在綁架一個小姑娘來威脅我哥,不覺得很下作嗎。”
寂述聽到寂白喊他“哥”的時候,怔了怔,才反應(yīng)過來是在說他自己,心里還是有點(diǎn)感動。
今天這種情形,寂白完全可以不露面,或者直接報警,至少她不會身陷險境。至于寂述和小棠怎樣,她根本不用管,那不是她的義務(wù)。
但她還是來了,獨(dú)身一人。
寂白注意到,周圍的幾個保鏢好像都已經(jīng)離開了,現(xiàn)在偌大的廠區(qū)只剩了寂白、寂述和寂靜。
連顧長生都已經(jīng)離開了,寂白皺眉,預(yù)感到一絲不對勁...
“哥,這是我和寂靜的恩怨,跟你沒關(guān)系了,你可以走了?!?/p>
她望向寂靜:“讓他走,沒意見吧?!?/p>
寂靜聳肩,反正寂述已經(jīng)注射了感染液,讓他多活幾天也沒什么大不了。
寂述似乎幷不打算離開,他懶洋洋地站起身,對寂白道:“你都叫我哥哥了,現(xiàn)在走豈不是很沒義氣?!?/p>
寂靜冷笑:“既然這么講意氣,那今天咱們?nèi)置镁拖嗷プ鰝€伴吧。”
她話音剛落,寂白已經(jīng)嗅到空氣中傳來油燒味,她回頭,看到車間大門邊飄來滾滾濃煙。
這個車間位于廠房最內(nèi)間,外層還有大概幾百米的廠房區(qū),寂白進(jìn)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放著許多易燃物和油桶,她恍然意識到,那幾個消失的男人是出去縱火了...寂靜想要最后來個玉石俱焚!
寂靜冷冷一笑,從包里摸出了打火機(jī),扔進(jìn)了身邊傾灑的燃油中,燃油頃刻燒灼了起來,瞬間引燃了半個車間:“寂白,當(dāng)初你救了我一命,今天我把這條命還給你。”
“走??!”寂述顧不上其他人,他脫下外衣裹在了寂白的頭上,帶著她瘋狂地往外沖。
車間外已經(jīng)是黑煙滾滾,整個廠房都燒了起來。
黑煙燃燒的大多都是有毒的金屬物質(zhì),寂述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勉力支撐著身子,帶著寂白往外面跑。
身后傳來了寂靜瘋狂的笑聲:“大門已經(jīng)關(guān)了,你們跑不出去的?!?/p>
“瘋子!”寂述罵了聲:“真他媽是個瘋女人。”
寂白踉踉蹌蹌地跟在寂述的身后,也被濃煙嗆得咳嗽了起來。
廠區(qū)很大,寂白進(jìn)來的時候都足足走了十多分鐘才找到車間,現(xiàn)在周圍四處都是大火,想要找到出路實在難如登天。
不遠(yuǎn)處,橫梁被燒斷,“哐”的一聲掉了下來。幾個油桶發(fā)生接連爆炸,更加大了火勢。
寂白激烈地喘息著,脫下自己的外套蒙住了寂述的嘴,對他說:“大門被堵死了?!?/p>
不遠(yuǎn)處就有一扇兩米高的天窗,寂述應(yīng)該是能夠翻出去,但是如果他帶著寂白,肯定是走不了的。
“快走?!奔虐淄屏怂幌拢骸敖裉焖阄疫B累你,你出去以后,立刻去醫(yī)院打阻隔藥,還有希望?!?/p>
“一條繩上的螞蚱,說什么連累。我寂述平生最討厭就是你們寂家的人,今天就勉強(qiáng)認(rèn)你當(dāng)妹妹了,要走一起走?!?/p>
寂述將寂白扶了起來,朝著窗戶邊走了過去。
濃煙滾滾,全往窗戶這唯一的通道涌出,寂白靠墻坐著,感覺肺部都快要炸裂,窒息一般地難受。
寂述攀著邊上的機(jī)器,艱難地爬上了窗戶,往下面望瞭望,下面的高度比廠房內(nèi)要高得多,足足有好幾米,跳下去不死也殘了。
“媽的?!?/p>
他重新跳回來,靠在寂白身邊:“窗戶走不通了,今天是老天爺要斷我們的生路?!?/p>
寂白眼睛都被熏得睜不開了,眼淚直流,她從領(lǐng)口摸出了項煉,將戒指扯下來,顫抖地戴進(jìn)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我...我答應(yīng)了謝隨,要和他結(jié)婚?!?/p>
她不知道是被濃煙熏的...還是真的在哭:“我舍不得留他一個人在這世上?!?/p>
寂述攬著她,一言未發(fā)地將她抱進(jìn)了懷里。
“老子也舍不得把小棠一個人留在世界上,小棠眼睛不好,要是我沒了,誰照顧她...”
寂白感覺到自己的頸項濕潤了,她伸手擦了擦寂述的臉:“別哭...”
“沒哭,煙熏的?!?/p>
大部分時候,寂述嘴角都掛著輕挑不羈的笑,他這輩子第一次掉眼淚,是為了那個姑娘。
寂白安慰道:“謝隨來救我的時候,我讓他把你也捎上,我們都不會死。”
“你做什么白日夢。”
“你就當(dāng)我是在做夢吧...”
或許重生以來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她的白日夢,謝隨也是她的夢...
夢里沒有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寂述用力地咳嗽:“他就算是神仙,也趕不過來了...”
話音未落,只聽“哐啷”一聲響,一輛賽車忽然沖破了大門,沖進(jìn)熊熊大火中,方向倒轉(zhuǎn),車轍發(fā)出尖銳的嘶聲,朝著東南角的兄妹倆駛過來,停在他們面前。
寂白眼前模糊一片,隱隱約約看到少年的身影出現(xiàn)在大火中,宛若降臨的神明。
謝隨!
她知道謝隨會來,她相信...他就是她無所不能的神明。
“小白,我?guī)愠鋈??!敝x隨將她扛在了肩上,另一只手扯住了寂述的胳膊:“能走嗎?”
寂述什么都看不見了,半死不活地跟著謝隨,撲進(jìn)了車?yán)铮骸安偎麐?..老子今天要是能活,親自給你們主持婚禮?!?/p>
“那你還是留下來吧?!?/p>
“喂!”
謝隨將兄妹倆塞進(jìn)車?yán)铮刂仃P(guān)上車門,啟動引擎,朝著廠房大門全速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