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年里她是去看過女兒的,她不如以前白嫩了,不過倒是沒變,臉上紅撲撲的,活蹦亂跳的,跟個小老虎一樣。
就是她總覺得,糯糯心里也是難受的。
之前她看著那情景,分明糯糯也是喜歡二皇子的啊,怎么好好的就要遠(yuǎn)離燕京城了呢。
蕭正峰卻不以為意:“小孩子家,吃點苦也應(yīng)該的。再說了,她就在西越一帶,有阿圖爾照應(yīng)著呢。”
糯糯在邊疆一帶,其實已經(jīng)去過一次大越都城,并拜見了那位太后奶奶。
太后奶奶非常喜歡糯糯,簡直是恨不得將她留在大越。
阿圖爾和南鑼公主生了兩個兒子,不過都還小呢,身邊又沒女兒,這時候幾次說是要讓糯糯過去當(dāng)他女兒。
如今南鑼公主也是知道了蕭正峰的真實身份,不過嫁給了大越王的她,自然選擇了幫著蕭正峰隱瞞。
她在北狄的時候明白自己是大昭血脈,對北狄并沒有任何歸屬感,后來回到了大昭,縱然那個皇帝表哥對自己格外疼愛,她也覺得自己和燕京城格格不入。
如今來到了大越,這里是她熟悉的環(huán)境,又有她親愛的夫君,這才算有了落地生根之感。
南鑼公主致力于大越國的經(jīng)濟民生,偶爾間會請求表哥幫助自己,甚至求他派來工匠讀書人還有大夫等,德隆帝都一一答應(yīng)了。
蕭正峰把那份自己藏起來的財寶交給了糯糯,糯糯取出相當(dāng)一部分送給了大越王。
大越王憑著這些金銀,以及南鑼公主求來的工匠藝人讀書人大夫傳授的技能,開始發(fā)展大越國,如今的大越國,已經(jīng)漸漸繁榮起來。
讓蕭正峰沒想到的是,二皇子的婚事竟然很快敲定了。
蕭正峰聽到這個消息,陰著一張臉,特別難看。
阿煙不免嘆息:“原本還想著這孩子能堅持多久,誰曾想,人家一轉(zhuǎn)身就娶別人了?!?/p>
說白了,阿煙和蕭正峰都有考驗下的意思,心里也都在舉棋不定,知道自己閨女心里怕是也有這二皇子,于是如今算是替女兒考驗下人家,誰曾想,人家根本是連一點猶豫都沒有,直接娶別人去了。
現(xiàn)在定下的這個,聽說是娶進(jìn)門當(dāng)側(cè)妃的,可是側(cè)妃也是妃?。?/p>
蕭正峰冷哼:“他娶了更好,省的我糯糯還得記掛著!”
話雖然這么說,蕭正峰的臉色卻依然特別難看,一時之間侍女們看到都不免心驚膽戰(zhàn),不知道如今是朝中出了什么事兒,竟惹得大將軍不悅,當(dāng)下府中前后眾人都小心伺候,唯恐一個不小心惹了禍?zhǔn)隆?/p>
誰都知道,如今輔國大將軍威勢日盛,他皺一下眉頭就能要人命的。
阿煙見此情景,越發(fā)嘆息,本來這幾天就心情不好,如今看他這樣,實在是堵心:
“不就是人家二皇子心志不堅,放棄了咱糯糯么,你干嘛臉色難看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喜歡二皇子的是你呢!”
整的那張臉啊,好像他被戴了綠帽子!
蕭正峰聽到這話,那雙黑眸直直地射過來,凌厲如劍。
阿煙無語,這老夫老妻的,沖她發(fā)什么火,當(dāng)下只好道:
“算了,知道你心里也不高興,不說了?!?/p>
阿煙暗暗地琢磨,這當(dāng)父母的也實在是操碎了心,眼瞅著二皇子和糯糯的事兒,又是提心吊膽怕二皇子會辜負(fù)糯糯讓糯糯傷心,又覺得二皇子這個孩子是真好,若是糯糯和他在一起也不錯。如此思前想后,打心眼里便覺得,縱然糯糯再胡鬧,也是我們捧在手心里的女兒,你二皇子若是包容點,我們也就將就你。
她當(dāng)然不知道的是,她的想法和蕭正峰其實半斤八兩,都是認(rèn)為天底下自己女兒最好!
怎奈人家二皇子娶了個側(cè)妃進(jìn)門了,一切都是自己這做父母的一廂情愿罷了。
接下來二皇子大婚,蕭正峰自然也該去的,然而到底是心里不舒坦,只匆匆露了個面就走了。因為這個事兒吧,朝中也都不免猜測起來。
現(xiàn)在幾個皇子年紀(jì)都差不多,十五六歲,那邊德隆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也該是立儲君的時候了。誰都知道輔國大將軍那是德隆帝最倚重的人,蕭正峰這邊的態(tài)度其實就映射了德隆帝那邊的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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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成親的二皇子卻不管外面的人到底在想什么,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負(fù)手而立,就那么立在喜窗之下,一雙沉靜的黑眸盯著外面的月色。
窗子是開著的,清冷的月高高懸掛,紅色的喜燭映照在他俊美無儔的臉龐上。
他臉上毫無喜色,仿佛今日成親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
遠(yuǎn)處的喧鬧和鼓樂之聲對于他來說非常遙遠(yuǎn),滿室的喜慶和他這一身黑色格格不入。
這個時候,門開了,侍衛(wèi)葉謙上前,見了他那略顯陰冷的背影,不免一愣,不過還是上前恭敬地回稟道:
“葉忍已經(jīng)代殿下拜了堂,新娘這就進(jìn)洞房了?!?/p>
二皇子點頭:“好?!?/p>
葉謙看看二皇子身上那身黑,猶豫了下,終究是道:
“殿下要不要換身衣服?”
好歹換身紅色的吧,大婚的日子里他穿一身這個,傳出去德隆帝那邊難免不悅,怕是要氣得多喝幾碗藥了。
二皇子卻漠然道:“不必了?!?/p>
葉謙見此,實在是不敢說什么了,便默默地退下去了。
少頃之后,新娘被人擁簇著入了洞房,那些嬤嬤們見了二皇子這身裝扮,也是一愣,愣得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按說那套流程這位元嬤嬤早不知道演練了多少次,可是這一次,她竟然忘得一干二凈了。
二皇子走上前,拿起一桿龍鳳秤來,挑開了新娘的紅蓋頭。
紅燭映照下,新娘倒是長得極美。
可惜二皇子卻毫無心情,他冷瞥了一眼嬤嬤:“還不開始?”
嬤嬤嚇得一哆嗦,原本在腦子里無影無蹤的那些喜慶話兒頓時蹦了出來救命,當(dāng)下她僵硬地開始背起來。
新娘也是有些發(fā)怔,她原本是滿面羞澀的,可是不曾想竟然遇到了這般情景,紅唇微張,她呆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皇子過去,冰著臉,和她飲了交杯酒,算是禮成了。
這個時候,嬤嬤們使使眼色,都退下去了。
飲完交杯酒,二皇子就低頭看了眼新娘。
新娘也低下頭,羞澀地咬了咬唇,想著該說點什么。
二皇子開口:“天晚了,好好歇息吧?!?/p>
說著這個,他從床上抱下一床被子,鋪到了一旁矮榻上,淡道:
“你睡床上,我睡矮榻?!?/p>
新娘此時已經(jīng)徹底呆了,不過她倒是個軟弱良善的,當(dāng)下點頭:
“嗯,好……”
第二日,二皇子早早地起來,拿了一把匕首,割了自己的手腕放了點血落在那個白色的喜帕上。
二皇子抬眸看了眼自己的皇妃:“不該說的,別亂說?!?/p>
可憐昨夜里還羞澀期待的新娘,如今已經(jīng)是如墜云霧之中,想起臨出嫁前父親那語重心長的囑咐,她才恍悟,隱約明白,父親其實早就知道了的?
此時她低下頭,不敢說話,只能連連點頭。
二皇子起身,依舊穿著昨夜里那身黑袍,就這么走出了喜房。
新娶進(jìn)門的皇妃這才敢抬起頭看過去,卻見二皇子生得挺拔偉岸,肩寬腰細(xì),如今闊步離去,黑袍微動,自有一股皇室子弟的尊貴之氣。
只是看起來這二皇子對自己并不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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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的手段能瞞得過別人,可是卻瞞不過莫四娘。知子莫若母,莫四娘開始恨得簡直是想給二皇子一巴掌,可是后來時候久了,一年過去,兩年過去,她看著眼瞅著病入膏肓的德隆帝,哀聲求二皇子道:
“你也該有個血脈了,如今大皇子都有了兒子,前幾日帶著進(jìn)宮,你父皇逗著那孩子,別提多喜歡了!”
二皇子坐在案前,正看著一封信函,此時聽到他母妃這么說,卻是淡道:
“我不需要用這個向父皇來證明什么。”
莫四娘不免抹淚:“我知道你在等糯糯,可是她根本心里沒有你,你就是白等??!這都兩年了,人家在西北都已經(jīng)風(fēng)生水起地升成了副將軍,可是你呢?你等來了什么!今年過年那會兒,人家特意回來拜見父母呢,如果人家想著你,心里有你,根本不可能連見都不見你一面?!?/p>
二皇子搖頭:“母妃,你錯了,我其實也不想見她。”
在他沒有辦法向她做出什么保證前,見面不如不見。
莫四娘見此,越發(fā)急了,她是真怕了,怕她兒子這輩子連個子嗣都沒有,不由急怒交加:
“你父皇當(dāng)年心里也是想著我,可是那又如何,回過頭來人家就娶了皇妃,生了阿媹公主。我雖心里不喜,可這才是做大事的人呢,哪里像你,沉湎于兒女情長,你這個樣子,又如何能成大器?”
二皇子聽到這話,眉眼泛冷,抬頭看了他母妃一眼。
只這一眼,看得莫四娘心冷如冰。
她這兒子,眼睛里根本沒有什么溫度,冷得仿佛千年寒冰一般。
二皇子望著他的母妃,淡道:
“母妃,父親對你的情,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縱然憐惜,卻終究不能全心全意。而你對父皇的情,是從最好的年華一點點地煎熬,一直等到花開?!?/p>
他轉(zhuǎn)首看向窗外,春日里柳絮飄飛,有些許落在窗上,黏在那里翩翩如蝴蝶一般掃之不去。
他輕笑了下:“而我的情,則是從蹣跚學(xué)步,可以一直等到白發(fā)蒼蒼?!?/p>
“我知道她心里也是有我的,那一天我親了她,她的睫毛顫得像蝴蝶在飛,她心里就是有我的,一定有。她只是不愿意接受我,不喜歡我野心勃勃,不過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p>
“她就算是飛上天的鷹,可是總有一天會累了的,她累了,回頭一看,我就在這里等著她。”
二皇子說完這個,望向怔在那里的莫四娘:
“當(dāng)日皇妃嫁過來,也是她家里的主意。如今她們家里得償所愿了,我雖說有些對不住她,可那也得先怪她父親。如今你好歹和她透個話,以后隨便她怎么樣,只要別傳出去什么丑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