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干陽殿外亂作一團, 幾名御前侍衛(wèi)護送著皇帝魏宿逃離。
途中有人匆匆前來稟報, 道:“城門起火了,有數(shù)萬兵馬一擁而入, 正往皇宮方向而來!”
另一人道:“陛下,叛軍入城勢不可擋,我們快去避一避!”
皇帝氣得渾身顫抖, 一時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反了反了,快讓靖王、壽王、慶王、鎮(zhèn)國公、寧國公……迅速五城兵馬司調(diào)兵護駕!護駕!”
“陛下,皇城內(nèi)外都已經(jīng)被昭王召集來的數(shù)十萬兵馬控制, 剛剛靖王見勢不妙,已經(jīng)帶著人趁亂逃跑了!沒有援兵護駕!”
“什么!這畜生!”
當時皇帝就被氣得,一翻白眼,當場就眼前一黑, 暈死過去。
一整夜的血腥和屠殺,皇宮里一片喧囂凌亂,驚叫聲和喊殺聲音不絕于耳, 叛軍以護駕之名入城,卻都聽令于手上拿著先帝遺詔的魏浟, 最終認定為先懷穆太子翻案的事實,已成定局。
靖王帶著人逃走之后, 其他涉事者紛紛逃離,另外的人則已經(jīng)倒戈相向,投誠臣服于昭王, 只扔下一個皇帝孤立無援,逃竄路上被人抓了回來,
局勢一邊倒的偏向與魏浟,因此比想像中贏得更容易太多,唯一可惜的就是讓靖王等重要人物逃走了。
到夜里,燈火通明的干陽殿上,已經(jīng)與白天是完全相反的兩個局面。
立于殿上如修羅一般渾身是血的可怕男人,正是魏浟,而脖子上駕著刀,跌倒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則是建元帝魏宿。
魏宿倒是沒想到,事到臨頭,一向最親近寵愛的兒子直接扔下他逃了,另一個曾引以為傲的兒子,竟然是幫別人養(yǎng)的白眼狼,氣得他當時又一口氣沒緩過來,當場暈厥過去。
魏瑾擠壓多年的恨意,這么多年沒以真面目示人,今日總算面露在陽光之下,拿刀架在老皇帝脖子上,當時就想將他一刀宰了,一了百了。
魏浟看老皇帝都快被氣死了,抬手將魏瑾攔住,“哥,別著急,他如今已是刀下魚肉,留著還有用處?!?/p>
于是,魏浟叫人將老皇帝單獨軟禁起來,逼著他寫認罪和禪讓的詔書。
一旁,剛帶著援軍殺進皇宮的大將軍許茂稟報導:“殿下,靖王帶著人殺出南城門逃去,可千萬不能讓他逃到荊州,否則后患無窮!下官愿領(lǐng)兵前去將其以叛賊亂黨之名擒回!”
如果說魏浟能在北方只手遮天,那南方有一半都是靖王的天下,他若是回去召集兵馬,必定又是一場惡戰(zhàn),必須將他截殺在途中才行。
魏瑾一聽,當時就要自告奮勇,“讓我去!”
魏浟想起他吃了五粒增強藥,熱血膨脹,隨時可能暴斃,自然拒絕,“不行,你現(xiàn)在老實躺著,我叫御醫(yī)給你把毒性排出來?!?/p>
魏瑾正是藥性猛烈的時候,好似打了雞血一般,就是不肯聽話。
魏浟只好一掌給他拍暈了過去,叫人綁起來,強行帶去休息養(yǎng)傷,大局基本已定,可別當真讓他死了。
念在大將軍年紀大了,加之京城的事情還需要他這種德高望重的人坐鎮(zhèn),魏浟便另派了兵馬和人手去追靖王。
至于高家以及靖王府等地,也另派了兵馬去團團圍住,嚴密把控京城局勢,又會面了各方匆忙趕來的諸侯王,包括楚王、端王等人在內(nèi)。
馬車搖搖晃晃,車輪滾滾,行駛在覆雪的山間小道上。
慕含嬌頭暈目眩,許久才蘇醒過來,睜開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雙手雙腳被綁得死死的,堵住嘴巴,正身處在一輛馬車之內(nèi),不知去向何方。
她嘗試著想要掙脫繩索,可因為綁得太緊,絲毫動彈不得,想說話也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她只記得,昨晚因為擔心回京的魏浟,輾轉(zhuǎn)反側(cè)很晚才睡著。
可是大半夜明明睡得好好的,突然聽見外頭有喊殺嘈雜聲音,正準備起來叫人查看,卻已經(jīng)被人潛入房內(nèi),迷暈過去。
畢竟黑煞和流螢兩個人都已經(jīng)不在身邊,魏浟雖然另外派了人手,可稍微厲害的都帶進宮里去了,導致被人乘虛而入。
再醒過來,慕含嬌就身處在這倆馬車里頭,看這樣子,她是被人擄走了。
不知道擄走她的人是誰,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負責看管運送她的人,只管給她東西吃,就連她出恭都不給她松綁,還有人在旁邊一直死死盯著。
寒冷的天氣,凍得她手腳麻木,卻沒有絲毫掙扎的機會,看著對方人多勢眾,她孤零零一個人,連逃跑都不敢,畢竟帶著兩條人命……
就這么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的前行了五天,到了襄陽。
這時候,慕含嬌才知道,擄走她的原來是靖王謀劃的,而且他也見到了靖王本人。
不僅僅有靖王,還有她的好舅舅高榮,現(xiàn)在已經(jīng)投誠了靖王,從洛京逃到了襄陽,準備帶著他的十萬兵馬協(xié)助靖王起事。
高榮還冠冕堂皇的,一番說辭:“呵,魏浟以為他可以安插人在我身邊,這么些年,難道我就不會安插人在他身邊?嬌嬌也不必害怕,只要昭王不為難當今圣上,以及我等身處洛京的妻兒老小,舅舅定不會為難你?!?/p>
他們的妻兒,包括鎮(zhèn)國公府,以及靖王府、慶王府等等,加起來上百號人口。
原本靖王計劃擄走慕含嬌,是打算用來威脅魏浟束手就擒的,沒想到魏浟下手這么快,猶如探囊取物一般輕松,一夜之間就已經(jīng)把洛京給收下,可想而知他蓄謀已久。
現(xiàn)在也只好拿慕含嬌做要挾,想保住那么多條落入魏浟手中的性命。
因為多少有些血緣關(guān)系,高榮特意為慕含嬌求情,所以靖王也沒太為難慕含嬌,暫時只將她軟禁了起來,沒有綁住手腳,但房門上鎖,四周還派重兵把守。
慕含嬌束手無策,只能被關(guān)在了封閉的屋子里,干著急。
高榮私下來給慕含嬌解釋一番:“嬌嬌也別怪舅舅,只是情勢所需,各為其主罷了,昭王對舅舅不仁在先,先害云旖,又害皇后,還挑撥離間我高家兄弟之間的關(guān)系,整得高家四分五裂……
“他如此不仁不義,不念舊情,不肯給我一條生路,舅舅也是逼不得已才只能投奔了靖王。你放心,等事情完結(jié)之后,舅舅會給你一個交代?!?/p>
慕含嬌早已知道高榮丑陋的真面目,但是由于她現(xiàn)在是階下之囚,自然不敢多說什么。
只好聲好氣,可憐巴巴的說道:“含嬌什么都聽舅舅的,指望舅舅還能念及我娘是你的親妹妹,血濃于水,高抬貴手……”
也不知高榮是當真念及血脈親情還是另有目的,倒是對慕含嬌照顧有加,因為大雪天氣,還特地為她燒了爐子取暖,用的還是上好的銀絲炭,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半分不敢怠慢。
好在,慕含嬌懷孕的事情他們還不知道。
慕含嬌被擄走以后,元辰負傷進宮請罪,很是自責慚愧,“他們夜半突襲,死傷慘重,王妃不幸被擄走……下官辦事不利,自請帶兵前去追回!”
魏浟當時有些失控,是要自己去的,可是魏瑾尚且昏迷不醒,宮里無人主持大局,朝中大臣紛紛阻攔……
亦有人安慰,靖王的妻兒也在洛京,他定不會對慕含嬌如何。
魏浟已經(jīng)雷霆震怒,雙目猩紅,當即下令,“將靖王家眷帶到襄陽城外,一個時辰殺一個,逼他放人!”
然而靖王也有他的打算:“殿下,靖王派人送信,要用昭王妃,換皇帝及他妻兒老小性命,若是少了一個人,就剁昭王妃一根手指,手指不夠就挖眼睛,割舌頭……還說你如何待他妻兒,他就如何待昭王妃……”
魏浟氣得……不顧阻攔,帶著皇帝和靖王家眷,就此揮軍南下,找他算賬去了。
一想到怎么會忽略了嬌嬌,還以為她藏身之處隱秘不會有人知道,還以為元辰帶著那么多人看護,不會有事……
最害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他倒是一切進展順利,卻讓懷有身孕的嬌嬌身陷囹圄……
若是出了差錯,他必定與夢里一般,悔恨終生。
魏瑾情況不太樂觀,吃了那么多增強藥,體內(nèi)毒素堆積,加上原本就剛剛撿回來一條性命,隨時可能會危機生命。
魏浟兩頭顧不上來,自己帶兵南下之后,朝政暫且交給長公主,把魏瑾囑托給蒼術(shù)和白芷二人,并命令他們?nèi)羰遣粚⑽鸿魏?,就要取他們二人性命?/p>
蒼術(shù)倒是不以為意,自嘲道:“一起赴死黃泉路上作伴也是好的?!?/p>
白芷一臉嫌棄的瞥他一眼,而后就去折騰魏瑾的傷勢。
魏瑾好不容易蘇醒過來,看見白芷在旁邊,順便就詢問了一句,“流螢尸首在何處?”
他竟然還知道問別人的尸首,白芷愣了愣,果斷回答:“尸骨無存!”
魏瑾闔眼,躺著一動不動,漸漸陷入沉思。
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白嫩嫩能跟瓷娃娃一樣的三歲小女娃,他給了她一塊糖,她就跟著他走了。
當初魏瑾還是貴不可言的皇長孫,十來歲白凈清瘦的少年,抱著三歲小女娃詢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吃著糖,稚嫩的嗓音,嘴里嘟囔著她的乳名,“瀅瀅?!?/p>
他笑了笑,揪了揪她肉肉的小臉,“我家有好多糖,你要不要跟我回去慢慢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