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魏劭祖父當(dāng)年將州治從范陽遷到距離邊防軍鎮(zhèn)更近的漁陽,本意便是為了抵御匈奴。
上谷距離漁陽,不過三兩天的馬程,一旦上谷有失,漁陽也岌岌可危。
是以信使出發(fā),見完隨后趕到的漁陽令,安排了邊境撤離民眾的諸多事項(xiàng)后,徐夫人喚來朱氏和小喬,叫二人速緊收拾東西,帶著腓腓先行撤往更為安全的范陽。
“祖母不走,我也不走?!?/p>
小喬立刻拒絕。
朱氏已經(jīng)得知了匈奴南犯的消息,本就在忐忑,一聽到徐夫人如此安排,便知漁陽也可能有失,面色立刻變得灰白,猶豫了下,道:“媳婦也不走……”
徐夫人猛地一頓拐杖,怒道:“我留下是為了坐鎮(zhèn)漁陽,你二人留這里何用?不過為我徒增牽掛!我意已決,不再更改!你二人速帶著腓腓給我上路!”
許是情緒過于激動,又起了咳。
才咳幾聲,便勉力壓了下去,喘息有些不定。
朱氏瞥她一眼,瑟縮了下,不再開口。
小喬望著徐夫人白發(fā)蒼蒼的容顏,頓了一頓:“如此,孫媳婦便聽祖母的話,這就離開?!?/p>
徐夫人神色這才緩了,注目小喬片刻,緩緩地道:“漁陽會無事的。我叫你離開,只是做萬一打算罷了,你勿多心。你們這就走吧。”
小喬鼻頭發(fā)酸,壓下心中萬千情緒,到她面前,朝她跪下叩拜。
……
匈奴南下,徐夫人將坐鎮(zhèn),與軍民共同抵御來犯,援軍也不日便可到,召民眾一道參與抗擊。
凡自愿參戰(zhàn)者,可至漁陽衙署,領(lǐng)取盔甲武器。
這則官府布告,張?jiān)诹藵O陽四城門邊。
但漁陽令同時(shí)也遵了徐夫人的命,于兩日內(nèi)大開城門,允許民眾自行撤離漁陽,等局面穩(wěn)定之后,再行歸城。
城了民眾起先并不肯撤離?;蛘哒f,不愿相信。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在談?wù)摯耸碌拿癖姟?/p>
漸漸的,不知哪家哪戶,開始攜著家甚從南城門出城。
恐慌氣氛便開始蔓延,越拉越多的民眾相繼離開。
小喬坐在疾行的馬車中,沿著馳道往范陽去的時(shí)候,道路的兩邊,到處都已是被馬車拋在身后的和她去往同個(gè)方向的民眾了。或拖家?guī)Э?、或推著?dú)輪車,或步行,做母親的背著孩子,做兒子的攙扶老母,從北至南,遠(yuǎn)遠(yuǎn)望去,兩道人流,猶如長龍般連綿不絕。
小喬和朱氏同坐在一輛馬車?yán)?,春娘抱著腓腓在旁,其余同行的仆婦侍女,坐在另輛車中。
朱氏從城里出來后,便一句話也沒有說,神色呆滯,就連腓腓也似感覺到了周圍大人的凝重氣氛,一反平常的嬌態(tài),乖乖地被春娘抱著,不吵也不鬧。
路上走了兩天,第三天,馬車終于抵達(dá)范陽,被范陽令迎入城,安置好后,小喬在床上哄睡了腓腓,沉吟著時(shí),忽一個(gè)仆婦急急忙忙跑了過來,說夫人情緒忽然失控,自己這些人安撫不住,求小喬過去看看。
小喬讓春娘看著腓腓,自己匆匆過去,見朱氏在房里走來走去,嘴里不但念叨:“靈位!靈位!我竟忘了將夫君和倫兒的靈位一并帶出!我的罪過!我的罪過!”
這幾天在路上,她的精神便不大好,此刻臉色更是蒼白,額頭不住地滾下汗滴,抖著嘴唇,模樣難看極了。
一看到小喬,立刻撲了過來,緊緊地捉住她的胳膊:“你公公和你大伯的靈位還沒帶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手勁極大,掐的小喬胳膊發(fā)疼。
小喬掙脫開:“祖母說過,漁陽會無事!婆母還是安心留下好生等著,不日便會有好消息!”
朱氏盯著她冷笑:“你自然不擔(dān)心了!你嫁來我魏家,本就沒安什么好心!漁陽破,你人都出來了,還和你有何干系?”
小喬注視著朱氏,道:“婆母,我正想來和你說一聲,我是要回去的?!?/p>
朱氏一愣。
“祖母年邁,如今身體也欠佳,不能讓她一人留在漁陽。只是那日我若堅(jiān)持,祖母必不應(yīng)允,是以我先送腓腓到此。你們在這邊安頓下來,我今日便返回。”
朱氏嘴巴微微張了張。
“婆母一路辛苦,沒睡一個(gè)安穩(wěn)覺,既到了這里,且好生歇息吧,勿再胡思亂想!放心,公公和大伯的靈位必定無虞!”
小喬吩咐仆婦好生服侍朱氏。
她如今也才不過十七歲而已,容顏里尚帶著幾分少女嬌稚。
只是此刻,無論是說話的語氣,抑或目光里透出的毅色,卻帶著令人不容置疑的一種力道。
不但近旁幾個(gè)仆婦,便是朱氏,竟也說不出個(gè)半個(gè)不字。
只定定地望著她轉(zhuǎn)身而去的背影,神色灰敗,頹喪無比。
……
魏儼帶來的消息是確切的。
方兩日,匈奴三十萬騎兵,越過邊河,直撲云中白登上谷三地。
盡管守將已竭盡全力,但烏維勢在必得,出動了全部精銳,騎兵聲勢浩大,帶著驚人的破壞力量,在多點(diǎn)堅(jiān)守?cái)?shù)日后,云中白登民眾都撤退的差不多了,徐夫人做出了主動放棄云中白登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