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劉郎
民眾送君侯新婦出城,本屬正常,魏梁起先也不在意,漸漸見人越聚越多,最后竟然爭相追逐馬車,兩旁人頭攢動宛若集市,要不是馬車兩側(cè)一路有士兵持矛隨行擋著,只怕都要擠過來了,心焦起來,回頭看了一眼稍落于后的魏劭,見他面上似乎帶了些不快。
顯然,這樣的場面應(yīng)該也不在他的預(yù)料之內(nèi)。
魏梁心里忍不住便埋怨起喬女多事,再看向馬車,所幸她已經(jīng)垂下了簾子,急忙拍馬靠近,一邊親自護(hù)送馬車,一邊大聲命人散去,終于出了城,這才加快速度,最后停在了距離城門數(shù)里之外的道旁。
魏劭臉色依舊沉沉若水,看不出在想什么,更沒下馬。等魏梁等人到了他跟前拜別的時候,吩咐了兩聲,叮囑他路上小心,隨后視線抬起來,掃了一眼前頭那輛從出城后簾子就一直沒再掀開的馬車,驅(qū)馬掉頭就回城了。
魏梁立于路邊,目送魏劭馬背上的身影漸漸消失,轉(zhuǎn)身對著隨從大聲喝道:“上路!早日送女君歸鄉(xiāng),我等也可早些回來!”
……
這個新年的元旦,在路上過去了。四五天后,到了個名叫丘集的地方,穿過前頭幾里地外的一片盤山道,就是河間的境地了。天快傍晚,暗沉沉的,風(fēng)吹過來刀刮似的,仿佛要下雪的樣子??紤]到盤山道難走,于是停了下來,就近落腳到驛庭里過夜。
小喬坐的馬車?yán)?,有火爐和褥墊,但即便這樣,一天下來,腳趾頭也被凍的發(fā)麻,何況鐘媼和侍女她們坐的是沒有火爐的普通馬車。自己這間車廂能再容幾人,中午小歇時,曾讓春娘去叫鐘媼和侍女,讓她們一并坐自己的馬車取暖。鐘媼卻拒了,說上下有別,主仆不可混淆。侍女有些怕她,見她不上,只好也咬牙跟她繼續(xù)同坐一車。這會兒終于投宿了,這間驛庭雖破舊,好歹比外頭要暖和許多,進(jìn)去后,全都放松了下來。
小喬出錢,請驛丞讓人去買了些豬頭肉和酒回來讓魏梁和一路護(hù)送自己的軍士吃酒暖身。驛丞得知她是魏劭家眷,哪里敢要錢。小喬自然也不會讓他倒貼,讓春娘遞過去。驛丞親自出去買了回來,燒熱上桌。軍士對這位體貼人的女君十分感激,圍坐下去便吃喝起來。魏梁卻站在驛庭門口,望著外面烏沉沉的天,神色里仿佛有些顧慮。
北方臘月的嚴(yán)寒,實在不是蓋的。
小喬生了雙肉綿綿的腳丫,腳趾頭圓圓的,指甲蓋是淺淺的粉紅色,上面還長了整齊的小月牙,看著很是可愛,從前在兗州時,冬天從沒生過凍瘡。到這里才幾天,就開始發(fā)癢,昨晚更是癢的抓心撓肝,在被窩里又蹭又揉,幸好春娘考慮周到,臨出門前帶上了凍瘡膏,挑了些出來給她抹上,又幫她按揉,折騰了半宿,深夜才睡著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春娘給叫醒了,說外頭下雪了,魏將軍早就起身,這會兒人在外頭大堂等她上路,剛又打發(fā)人來催了。
小喬困意正濃,打著哈欠,忍住起床氣,痛苦萬分地從熱被窩里被拔了出來,半睜半閉著眼,迷迷糊糊地被春娘服侍著穿好衣裳,胡亂梳洗完畢,吃了幾口送過來的東西,那邊侍女也將鋪蓋收好了,便一起出去到了大堂。
魏梁已經(jīng)等了有些時候了,正急躁著,終于見她姍姍而來,心里雖不滿,只她畢竟是女君,也不敢過于造次,胡亂行了個禮,粗聲粗氣地說了聲“盤山道難行,怕雪越下越大,早些上路,也好早些過去,”完了就大聲呼喝隨從預(yù)備出門。
小喬知道他急著想早點把自己給弄到漁陽去。走到客棧外的門檐下,見一夜之間,天地就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道旁溝渠里已經(jīng)積起了深過小腿的積雪,遠(yuǎn)處白茫茫的,一陣風(fēng)卷了過來,整個人打了個哆嗦。
馬車已經(jīng)停在門口了,小喬正要上去,對面路上急匆匆地來了四五個人,看樣子像是一早上路的商人,跑到了驛庭門口躲雪,一邊跺著腳上的積雪,一邊道:“將軍是要往河間去?前頭阻了山道,過不去了!”
魏梁便問究竟。商人七嘴八舌地解釋。說他們一早出門,到了山前,見山上石頭坍塌下來,堵塞了去路,根本無法通行。
“堆的小山高似的!”
一個商人比手畫腳。
“唉,怕要被堵在這里了,也不知何時才能通行。”
另個他的同伴嘆氣。
魏梁一呆,仿佛有些不信,沉吟了下,請小喬先進(jìn)去稍等,自己帶了兩個人上了馬背,頂著風(fēng)雪去看究竟。
他回來時,眉頭是皺著的,說道路確實被落石給堵死了,今天應(yīng)該走不掉了。
小喬一聽,遮住臉打了個哈欠,轉(zhuǎn)身進(jìn)去了。侍女將鋪蓋打開重新鋪好,她便鉆了進(jìn)去補(bǔ)覺。
沒人再催她了。這一覺睡的神清氣爽。醒來時兩邊臉頰捂的紅撲撲的,腳上擦了凍瘡膏,睡之前又套了襪,這會兒也暖洋洋很是舒服。起來吃了東西,弄好已經(jīng)是午后了。
驛庭前頭的大堂里,也比早上熱鬧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