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問道:“好看嗎?”
這個小法術(shù)是她小時候, 向往外面的世界,掌門拿來哄她的,讓她輕而易舉可以看見萬物生長的美麗, 免得頑皮跑到宗門外去。
原本并不需要以符咒為媒介, 然而蘇蘇現(xiàn)在沒有靈力的情況, 做什么都得依靠外物輔助。
澹臺燼沒有吭聲。
他皺緊眉頭, 冷冷看她一眼,符也不學(xué)了, 徑自起身往外走。等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雪中, 蘇蘇低聲道:“莫名其妙?!?/p>
澹臺燼不學(xué)就不學(xué)吧,他走了,她才好畫攻擊性符咒。
畫幾十張符,才勉強(qiáng)成了兩三張。蘇蘇收好符咒, 春桃也回來了。小丫頭眼睛亮亮的:“小姐,奴婢已經(jīng)把信交給大小姐了?!?/p>
蘇蘇點(diǎn)頭, 那現(xiàn)在就等宣王殿下的回音了。
葉冰裳打開蘇蘇的書信。
丫鬟小慧道:“娘娘, 三小姐竟然還往府上送東西,真是不知廉恥。您的身體還沒養(yǎng)好,這東西給奴婢吧,奴婢拿去燒了!”
葉冰裳搖搖頭:“三妹妹在信中說的正事。”
小慧:“正事?三小姐謊話連篇, 依奴婢看, 她肯定是想尋個由頭見王爺。您千萬不能相信她?!?/p>
“可……萬一是真的呢?”
小慧恨鐵不成鋼:“三小姐那個樣子,怎么可能會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王爺不上她的當(dāng), 她這才想從您這里入手?!?/p>
葉冰裳臉色蒼白, 捂著唇咳嗽起來。
自從上次離開魘魔夢境, 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太好。蕭凜心疼她, 還特地從宮中請了太醫(yī)來為她醫(yī)治。
她纖長的玉指掩唇, 黛眉微蹙,反倒增添了幾分病弱的美麗。
葉冰裳垂下睫毛:“不論如何,這封信得給王爺,不然就成我的不是了。小慧,你把三姑娘的信,送到王爺那里去吧?!?/p>
小慧不情不愿接過書信,剛要說什么,眼睛亮了亮。
對啊,這是三姑娘的東西,只要交給王爺?shù)娜?,說是三姑娘帶來的,這封信自然就會和以往一樣,被處理掉。
王爺不可能會看見。
小慧福至心靈,也不再打擾側(cè)妃,福了福身:“奴婢這就去?!?/p>
她走遠(yuǎn)了,葉冰裳輕輕支撐起下頷,看著窗外的雪景,睫毛落下一片陰影。
蘇蘇始終沒能等到蕭凜的消息。
而明日,就是葉儲風(fēng)和老夫人回來的日子。蘇蘇如果想做什么,最好趕在葉儲風(fēng)回府之前。
蘇蘇讓人趕制出一柄桃木劍,割破手指,在上面加了好幾道仙法。
雖然她沒有了靈力,但是聊勝于無。
狐妖逃出荒淵,應(yīng)該受了重傷,這才靠吸食人的精氣聊傷,自己并不是沒有機(jī)會。
蘇蘇知道這事有風(fēng)險(xiǎn),所以她特地提前畫好傳送符,萬一打不過狐妖,她可以跑嘛。
她做好準(zhǔn)備以后,蘇蘇問春桃:“澹臺燼呢?”
春桃道:“奴婢沒看見?!?/p>
喜喜說:“早晨質(zhì)子殿下好似出門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p>
蘇蘇很驚訝:“你們知道他去哪里了嗎?”
她這幾日沉溺做武器無法自拔,根本就沒注意澹臺燼的動向。
喜喜:“奴婢也不清楚,小姐要不問問管家?”
“算了,我有事,先出門。萬一澹臺燼回來,你們讓侍衛(wèi)看住他,別讓他再出門了?!?/p>
魔丹被他吞吃就算了,倘若澹臺燼還要打妖丹的主意,真讓人頭疼。
蘇蘇獨(dú)自出門。
她挑的正午,雖是冬日,陽光卻正盛。這個時間,多少能克制妖物。
因著裝備齊全,她換上簡練的衣裳,背后背上桃木劍,袖子里揣了一堆亂七八糟的符紙。
有些有用,有些非常雞肋。
她身上還有一個從道士那里買的銀鈴法器,墜在腰間,叮鈴作響。
蕭凜坐在馬車上,從她身邊路過時,險(xiǎn)些沒認(rèn)出她。
少女頭發(fā)高高束起,周身掛滿了奇怪的東西。
倒是一張迎著陽光的臉,分外有朝氣,從骨子里投出燦爛的味道。
蕭凜以前見她,三小姐是一只恨不得所有人都看她的花蝴蝶,如今的三小姐,倒是變了不少。
她不再拘泥于皮相衣著,反倒十分吸引人。
盡管她穿得奇奇怪怪,可是一雙靈動的眼睛,和漂亮的臉蛋,讓街上不少公子駐足看過來。
她自己卻沒有注意,專心想著什么的樣子。
蕭凜想起今日朝堂上的那件事,澹臺燼恐怕……蕭凜心中有幾分嘆息。
“三姑娘?!彼_口道。
蘇蘇回頭,就看見了馬車上的蕭凜,她完全沒想到,會在去對付狐妖之前遇見他。
她心中燃起希望,很是高興:“王爺?!?/p>
蕭凜道:“三姑娘怎么在這里?”
他算是一問就問到了重點(diǎn),蘇蘇連忙小聲把狐妖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蕭凜本想和她說質(zhì)子的事……
如今聽到狐妖,他神色愈發(fā)凝重。
“三姑娘怎么先前不與我說?”蕭凜語氣略微責(zé)備,一個閨閣姑娘擅自去降妖,她到底知不知道危險(xiǎn)。
蘇蘇愣了愣,她明明讓春桃送了信去宣王府中,可是宣王竟然完全不知道。
她心中掠過一個驚訝的猜測,但是到底沒有說出口。畢竟葉冰裳不愿自己和蕭凜接觸,情有可原。
蘇蘇說:“是我不好,王爺,如今你知道了,可有熟識的除妖師嗎?”
蕭凜說:“你且等等?!?/p>
他招來一個侍從,低聲說了幾句話。侍從點(diǎn)頭離開。
隨后蕭凜帶著蘇蘇上了一個茶樓,沒多久,一個白衣男子趕過來。
“蕭凜,我格你老子的,你把老子當(dāng)什么人了,隔三差五就有破事,給你說,老子是趙王的人!趙王的人!”
蘇蘇驚訝地看著虞卿。
虞卿看上去斯文溫柔,沒想到開口這樣暴躁。她先前就在趙王身邊看見過虞卿,沒想到這人私下和宣王竟有往來。
虞卿慢半拍注意到蘇蘇,臉色一僵。
蕭凜給他倒了杯茶,仿佛完全沒聽到他剛剛罵自己的話,溫和道:“師弟,請坐。讓三姑娘給你講講情況?!?/p>
蘇蘇干巴巴重復(fù)了一遍狐妖的事。
虞卿挑眉:“狐妖?書本里吸人精氣那種?”
說來他雖然學(xué)除妖,然而在此之前,人間的妖物,全部被封印在深淵之下,所以虞卿相當(dāng)于學(xué)了個空氣。
上回入侵魘魔的夢境,還是虞卿第一次和真正的妖魔交手。
蕭凜:“你能對付嗎?”
“行不行,得試試才知道。等我回去準(zhǔn)備幾日……”
蘇蘇連忙說:“不行?!?/p>
葉儲風(fēng)明日就要回來,萬一狐妖率先動手,她二哥就沒了。
蕭凜對虞卿道:“我也贊同今日去,狐妖現(xiàn)世一日,百姓多幾分安危。”
虞卿翹著腿:“這回有什么好處?”
蕭凜扔給他一把通體黑色的匕首。
虞卿眼睛一亮,收起匕首,依舊臭這臉哼道:“走吧,帶路?!?/p>
“三姑娘給我們指條路就好,別怕,你回府去吧。”蕭凜說,除妖一事,去的人在精不在多,否則去再多人,都沒有幫助。
蘇蘇知道,“大師兄”處于好心,責(zé)任心和保護(hù)欲很重。
可是依她所見,眼前這個除妖師虞卿,雖然有點(diǎn)本事,可是對敵經(jīng)驗(yàn)并不豐富,他們就這樣過去,容易吃虧。
她堅(jiān)持要跟上。
“要么我不告訴你們地方,自己去。要么你們帶上我?!?/p>
蕭凜皺眉。
虞卿笑道:“我同意你去。”
最后一行人來到狐妖的院落。
紅梅依舊開得灼灼,香味卻淡了不少。三人提高警惕,進(jìn)入院落,卻沒有發(fā)現(xiàn)狐妖蹤影。
虞卿突然說:“城里近日有不少人失蹤?!?/p>
他語氣輕松,幾人心里卻很沉重,尤其是蘇蘇。她猜那些人,大概率是狐妖擄走的。
沒有葉儲風(fēng)的供給,狐妖抓了其他人。
“現(xiàn)在去哪里找她?”蕭凜問。
虞卿從袖中拿出一個羅盤,羅盤指針瘋狂旋轉(zhuǎn)。虞卿怎舌:“乖乖,還是個大妖啊……”
最后羅盤停下來。
虞卿說:“跟著羅盤的方向走。”
同一時間,窗前的少年,黑瞳注視著他們離開。
他身后的黑衣人,猶疑地問:“殿下?”
澹臺燼說:“我知道了?!?/p>
“那您準(zhǔn)備什么時候動身回周國,夫人在渡口等您,事不宜遲,屬下建議您今晚就走。”黑衣人語氣激動,“晚了恐怕來不及,您留在這里會有危險(xiǎn)。”
澹臺燼盯著蘇蘇等人背影,嘲諷呢喃道:“不自量力?!?/p>
黑衣人沒聽懂:“殿下,您可是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事情?”
“沒有。”澹臺燼冷聲說,“今晚就走?!?/p>
黑衣人很是高興:“屬下臥薪嘗膽十四年,終于等到殿下了?!?/p>
澹臺燼也彎了彎唇。
烈日當(dāng)空,難得在冬日有這樣好的天氣。只可惜,夏國的百姓,也就這幾天好日子過了。
不知道戰(zhàn)神葉嘯的血,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熱?濺在臉上,又是怎樣一種感覺?
他手指抵著額,低低笑出聲。
臉上輕蔑,卻又自厭。
蘇蘇覺得,帶個除妖師的確方便。如果自己只身過來,還真找不到狐妖。
此時,三人屏息蹲在竹林外。
一個精巧的竹屋里,傳來陣陣香氣。
蘇蘇低聲提醒道:“是媚香,少吸一些?!?/p>
狐妖的媚香吸多了,會迷人心智的。
虞卿倒了三顆藥丸出來,分給大家。蘇蘇吃下去,發(fā)現(xiàn)果然聞不到濃郁的媚香了。
虞卿憑空從儲物玉中拿出紅線。
一頭遞給蕭凜,蕭凜會意,點(diǎn)點(diǎn)頭。
虞卿腳步輕巧,開始圍著竹屋布置紅線。
蘇蘇有些驚訝,虞卿竟然在布陣,還是威力不少的落魂陣。
所謂落魂陣,地陣十二,其形正方,云主四角,沖敵難當(dāng),其體莫測,動用無窮,獨(dú)立不可,配之于陽。[1]
虞卿以步計(jì)算,布置得極為精準(zhǔn)。
蘇蘇沒想到五百年前,虞卿沒有拜入仙門,竟然也會這個陣法。
只可惜,他們?nèi)瞬粔?,統(tǒng)共三個,無法主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