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祁昶從元陽殿出來, 羅時便及時跟上, 兩人下石階的時候, 羅時感覺不對,警覺般向后一瞥,跟上祁昶小聲說道:
“殿下,有人在窺探?!?/p>
祁昶也察覺到了,但他并沒有停下腳步,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
“要派人查一查嗎?”羅時問。
祁昶搖頭:“不必。父皇自會處理?!?/p>
“是?!?/p>
羅時只負(fù)責(zé)盡職提醒,具體怎么做,做什么,自然是聽殿下的。
看殿下的樣子,應(yīng)該是猜到膽敢在元陽殿偷窺的是什么人了。宮里美人常換屆, 每換一屆都會有一兩個出色些的受寵,成為寵妃。
而這些寵妃得寵之后,有的能安分守己,進退得宜,而有的則會生出一些不符于自身身份的妄念, 在妄念的驅(qū)使下,時常會做出一些自作聰明的事情來。
元陽殿不是第一次被偷窺,也不會是最后一次,至于陛下能容忍自己被人偷窺多長時間, 那就看陛下了。
祁昶從元陽殿出來, 經(jīng)過御花園往東宮去的時候, 見一行宮娥自水廊轉(zhuǎn)來, 眼看就要遇上,羅時老遠就從打扇的儀仗看出是貴妃出行。
貴妃寧氏如今算是后宮妃嬪之首,因為前皇后病故之后,陛下未曾再立新后,因此貴妃的位分就水漲船高。
祁昶看見迎面走來的貴妃方隊,沒有放緩步伐,而是繼續(xù)向前,皇帝,皇后,太子,太子妃都算是君,貴妃和其他妃嬪及太子府側(cè)妃良娣等都是有品級劃分的臣,所以即便貴妃已經(jīng)做了好些年后宮第一人,但在遇見身為半君的太子時,還是需要停下腳步,避到一邊對太子行禮,給太子讓路的。
貴妃出行,身后宮婢儀仗有二十多人,此時正全都避讓到并不寬闊的甬道一側(cè),對面無表情,迎面走來的太子殿下行禮。
祁昶從寧氏身邊走過,寧氏身后傳來一聲喚:“太子哥哥留步。”
一個身著鵝黃色宮裝的柔婉少女追上祁昶,羅時拱手作揖:“參見嘉和郡主?!?/p>
嘉和郡主馮萱是安南王獨女,太后的親侄女,自小便在宮中生活,在太后身邊長大,比祁昶小三歲,今年十八,據(jù)說太后兩年前便想為她議親,但都被她拒絕,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位嘉和郡主是心有所屬的。
而她所屬的對象,自然就高山景行,頭角崢嶸,絕世無雙的太子殿下了。
“何事?”祁昶冷淡問。
嘉和郡主長相屬溫婉端莊,秀外慧中類型的,雖不是極品美人,卻絕對是世俗男人眼中絕佳的正妻人選。
“許久不見太子哥哥入宮來,太后甚是想念,想命人去傳太子哥哥入宮,又怕擾了您的公事,今日偶然得見,嘉和斗膽懇請?zhí)痈绺?,若得空閑暇,不妨去康壽宮小坐,以慰太后思念之情。”嘉和郡主柔聲細(xì)語,給人如沐春風(fēng)之感。
然而祁昶卻沒有太多耐性聽她長篇大論,沒有立刻甩袖離開,已經(jīng)算是給了太后很大的面子了。
“嗯。有空孤自會去的?!逼铌祁h首。
說完這話,祁昶就在嘉和郡主滿懷期待的目光中,徑直離開。
嘉和郡主看著祁昶決絕而去的身影,幽幽暗嘆,貴妃寧氏來到嘉和郡主身邊,輕嘆:
“郡主對殿下一片癡心,連我這個外人都看的一清二楚?!?/p>
嘉和郡主從小在宮里長大,與貴妃的女兒月華公主時常走動。嘉和郡主想做太子妃的事情,在宮里不是秘密,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無意,無論嘉和郡主如何表現(xiàn),太子殿下對她都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母妃,您就少說兩句吧?!痹氯A公主從旁說道。
貴妃點點頭,又道:“好了好了,我不說總行了吧。太子殿下性情冷淡,對誰都是那樣,郡主別往心里去?!?/p>
嘉和郡主盡管不開心,但也只能自己調(diào)整,貴妃的這句安慰算是說到了嘉和郡主的心坎里,太子哥哥對誰都很冷淡,并不是獨獨對她的。
這么想的話,嘉和郡主的心里就好受多了。
跟著貴妃和公主繼續(xù)逛御花園,貴妃邊走還邊說:“陛下那樣多情的人,竟生下太子這般冷情的人,若父子倆能勻一勻就好了。”
近來宮中最受寵的自然是杜昭儀了,小小年紀(jì)就蒙獲盛寵,在宮里說話行事都漸漸大了起來。寧氏已經(jīng)不止一次聽到其他妃嬪訴苦了。
不過寧氏并不想管就是了。也是宮里那些個姐妹沉不住氣,也不想想咱們陛下什么時候?qū)櫭廊顺^半年的?半年之后且看吧。
********************************
“殿下,杜昭儀如今這般受寵,貴妃娘娘就不怕危及她的地位嗎?處處順著杜昭儀,也不加以管束?!?/p>
貴妃如今是后宮第一人,后宮妃嬪之事,大部分都是她管,杜昭儀在宮中肆行,如今連元陽殿都敢窺探,要說貴妃不知道,羅時一百個不相信。
“她慣于捧殺,沒什么好奇怪的?!?/p>
這是祁昶對貴妃寧氏的評價。
羅時聽懂了,殿下的意思是,貴妃當(dāng)然知道這些,但她就是不管束,等著看杜昭儀慢慢的犯錯,等到錯處越積越多,而陛下對杜昭儀的興趣減退之后,再慢慢的算總賬,跟請君入甕,關(guān)門打狗是一個道理。
“那貴妃的心思,陛下不知道嗎?”羅時問。
“知不知道,并不影響什么。”祁昶說。
羅時明白的點了點頭,祁昶忽然停下腳步,忽然轉(zhuǎn)身對羅時問:
“你知道廣云樓嗎?”
羅時一愣,趕忙點頭:“知道。城中最大的酒樓,菜肴酒水皆為一絕。殿下要去嗎?”
祁昶的表情似乎一松,不過似乎還想維持多一點他高冷的人設(shè),硬是繃著沒笑,點頭道:
“要去的。”
羅時剛要問殿下想什么時候去,可話還沒問出口,祁昶就自己接著說道:
“下月初七。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嗎?”
羅時掰手指想了想:“是……七夕?”
七夕是一年一度牛郎和織女相會的日子,也是民間男男女女相會的日子。羅時雖然沒過過這個節(jié)日,但并不妨礙他知道。
祁昶抿了抿唇:“嗯?!?/p>
點完頭,祁昶就轉(zhuǎn)身了,羅時覺得有點莫名,殿下特地停下來問他這些干什么?又跟了兩步,殿下再次停止腳步,羅時差點沒剎住撞上去。
“羅時?!逼铌祁^也不回的喊他,羅時上前,祁昶側(cè)身對他壓低了聲音道:“七夕那日你去準(zhǔn)備些東西……”
祁昶在羅時耳邊說了一通話,把羅時說的更加云里霧里,殿下這是要干嘛?
不過過硬的專業(yè)素養(yǎng),讓羅時識相的什么都不多問,直接按照殿下的吩咐準(zhǔn)備去了。
*****************************
蘇霓錦這幾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連門都不出,蘇佑寧來找她,她也只讓皎月告訴蘇佑寧她在寫字,蘇佑寧納悶妹妹什么時候這么好學(xué),在書房外跟她說了一聲,他已經(jīng)定好了初七那天晚上廣云樓的雅間,還問她要不要一起去。
突然刺啦一聲,書房的門從里面被突然打開,蘇霓錦穿著一身藍布罩衫,頭上裹著頭巾,手上很干凈,身上倒是有些墨點殘留,蘇佑寧不禁打趣她:
“喲,還真在練字???要我說,你那字就別練了,還給不給人留活路了?”
蘇佑寧看見墨點就想起了前段時間,蘇軫受傷在家休養(yǎng)時對他的摧殘,每天逼著背書做學(xué)問,讓蘇佑寧現(xiàn)在看見書就頭疼,不過也是多虧了那陣子蘇軫給他來了場突擊訓(xùn)練,讓他在考羽林衛(wèi)最后一項時多了幾分底氣。
蘇霓錦在忙,沒多少時間跟他扯閑話,直接說道:
“我一個姑娘家,七夕那天跟你們兩個男人去吃飯,我名聲還要不要了?”蘇霓錦想要找理由,還不是冠冕堂皇,義正言辭一大堆:“你自己去吧,正好給你創(chuàng)造一個跟羅統(tǒng)領(lǐng)近距離接觸的機會?!?/p>
蘇佑寧覺得有點別扭:
“瞧你說的,什么機會不機會的。我是去請教,去學(xué)習(xí)的。別說的好像多不正經(jīng)?!?/p>
提起這個,蘇佑寧還有話說:
“也就是你,沒事把時間定在初七晚上干什么?你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總覺得怪怪的?!?/p>
蘇霓錦當(dāng)然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她是特意選的。原因嘛——
對蘇佑寧勾勾手指,讓蘇佑寧湊到面前,蘇霓錦對他說道:
“哥,七夕那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出門,爹娘問起來,你就說我和你一起的。成不成?”
蘇佑寧疑惑:“你剛還說你一個姑娘不跟我們一起呢?!?/p>
“我不跟你們一起,但你得跟爹娘說,我是跟你們一起的。懂我意思嗎?”蘇霓錦覺得自己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
蘇佑寧狐疑的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一邊,警醒問道:
“你……要去會情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