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本來就對剛剛大街上發(fā)生的事好奇，看到府尹大人當堂審案早就聚了過來，再看著盧櫟，聽他那一席話……很快有人說肅王府不對，“怎么能仗勢欺人呢！”

“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殺人兇手憑什么也不能放?。　?/p>

“對，王爺又如何，平王還是王爺呢，外面戍邊十數(shù)年，立下赫赫戰(zhàn)功，除了性子冷點，也不見自傲過度，對下人管控更是嚴格，人家怎么就沒出這種事？”

……

任康復聽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這是怎么回事！盧櫟一張嘴上來就顛倒黑白，到底是誰在仗勢欺人?。∵@些愚民竟然也聽他的話！

他心中直覺不好，立即喊冤，“我沒有殺人，求大人做主，莫聽他人胡言！”

“到現(xiàn)在，你還等著肅王來救你么？”盧櫟神色悲憫，看向林府尹，“我上京城頭頂，也是有青天的！”

圍觀群眾其實大都是想看熱鬧的，沒誰想費腦子破深里的局。雖然案情還未展開，但盧櫟說話就帶勁，氣勢足足，還隱隱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信任公法正義，百姓們下意識就偏向他，站在他這邊說話的越來越多了……

人群末尾，沈萬沙穿著厚厚的衣服，把自己包成個球，問身邊的赫連羽，“這樣就夠了么？”

“一點點輿論引導，都可以成為燎原之勢，這樣剛剛好?！逼矫衿鋵嵶钊菀妆恍M惑，尤其底層人民，仇富心理永遠都有，只是不敢言?，F(xiàn)在情況特殊，現(xiàn)場這么多人，分不清話是誰說的，大家皆可隨意，只要點滴言語，就能引發(fā)議論……赫連羽握住他的手，“咱們就在這看著，萬一哪里不對，也好補救。”

“嗯……”沈萬沙踮著腳往里看。往日里他都跟著盧櫟，今日因為有鼓動言論的任務在身，不能陪著盧櫟，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擔心。

任康復不理解現(xiàn)在情勢，于輝也眼神一凜，這盧櫟嘴皮子厲害，不能小視！

林府尹驚堂木一拍，“此案本府早已知悉，先生有何證物，可當堂呈上！”

“是。”盧櫟略拱手行禮，“當日尸檢格目，想必大人早已過目。死者秋堅被人近距離割喉至死，指甲內(nèi)有碎肉及白色粉末。平王親自查過，那白色粉末乃是劇毒，無色無味，若融于酒水，只需一點便可致命，但若灑在人體外傷之上，毒性劇減，除使傷口不能盡快長好外，并不致死?！?/p>

林府尹頜首，目光冷肅：“此事本府知曉，確實如此?！?/p>

“先不說死者為何要帶著劇毒面見兇手，死者身上有掙扎痕跡，其指甲內(nèi)碎肉，應是緊急時刻抓撓兇手所致，其內(nèi)白色毒粉，必也沾在了兇手傷痕之上。當日嫌疑人并非肅王府任康復一人，其他嫌疑人胳膊上幾乎都有合理抓傷，但今晨我找到所有證據(jù)后，特意去看了另外幾個嫌疑人，他們胳膊間抓痕已痊愈，唯一沒看的，只有肅王長鳴任康復?！?/p>

盧櫟側(cè)身，指著任康復，目光凜冽：“請大人下令，查看其胳膊上抓痕，若傷痕未愈，此人必是兇手無疑！”

任康復眼皮一抖，“吾乃肅王府長史，有官階在身，見官能不跪，爾竟敢無理搜身么！”

“不過一個長史，如何不能搜身？平王趙杼至案發(fā)現(xiàn)場，亦能遵守規(guī)則放下架子，一切以破案，替死者伸冤為先，怎么長史只因為替肅王辦事，就高人一等，比任何人都尊貴么？”

盧櫟一個眼風斜來，任康復有點牙酸，“我從未與平王殿下比身份！”

“那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沈萬沙窩在圍觀群眾里，適時尖著嗓子喊了一句：“不就是狗仗人勢，覺得自己比平王還尊貴！”

平王在大夏人民心中形象很特別，他們敬畏平王，覺得他血殺之氣太濃，性子太過冷僻，卻并不討厭。相反，平王戍邊多年，抵抗外族無數(shù)次，保護他們免于戰(zhàn)火，他們對平王是發(fā)自心底敬佩的，現(xiàn)在一個殺人兇手，因為肅王府長史的身份，覺得比平王還厲害，這怎么能忍！

盧櫟眼睛斜瞇，看著任康復慢條斯理的說，“還是長史大人心虛了？不敢讓大家看？”

群眾們立刻聲討：“心虛了絕對是心虛了！”

“府尹大人讓他擼袖子！”

“讓咱們看！”

“讓咱們看！”

“讓咱們看！”

群眾聲勢浩大，林府尹一點也不為難，見任康復不配合，直接讓差吏們上，“扒起他的袖子！”

任康復要躲，可惜他人單勢弱，根本躲不過……

袖子高高擼起，幾道血肉模糊的抓痕清晰可見！

圍觀群眾頓時嘩然。

盧櫟長嘆一聲，“當日所有嫌疑人的折痕都是如此，數(shù)日過去，別人的都好了，任長史，你的為何不好？”

圍觀群眾哄笑：“因為他是兇手嘛！”

任康復氣的整張臉通紅：“就不準我又受了傷么！我家的貓下崽子了看誰都咬，我被它給抓了不行么！”

沈萬沙眼珠子一轉(zhuǎn)，高聲喊：“深冬臘月的，誰家貓會下崽子！”

圍觀人們哈哈大笑：“就是就是，誰家貓大冬天的下崽子！”

“長史大人家想必溫暖如春啊，還沒到春天，貓就開始叫春過好日子，一窩窩生啦！”

“我家貓?zhí)厥獠恍邪。　比慰祻蛻崙嵖聪蛉巳?，“我家貓誰都知道，隨便拉個人來都能證明！”

盧櫟輕嘖幾聲，“任長史倒是機敏，但是有沒有人教過你……不要在仵作面前撒謊?！彼プ∪慰祻褪滞?，指著上面抓痕，“三道痕跡邊緣清晰，明顯，沒有模糊交錯，沒有牽連，這樣傷痕表現(xiàn)，并非疊加?！?/p>

任康復待要說話，盧櫟阻了他，“你想反駁原來的傷好了，這是新添的，所以才清晰？嘖嘖——”他唇角微微勾起，笑容諷刺，“那之前傷好后的白斑呢？皮膚受傷痊愈，短時間內(nèi)會留有白色或淺粉淡黃斑痕，黃文興劉光啟都有，怎么偏就你沒有？”

盧櫟拉著任康復向眾人展示他胳膊上的傷痕，展示完后將他胳膊一甩，冷笑，“反復上藥痕跡明顯，任長史最近過的很辛苦吧！”

群眾樂了：“打臉了吧！”

“叫你說謊！”

“殺人兇手！”

……

任康復眼珠迅速轉(zhuǎn)動，“我有抓痕也不一定是兇手！沒別的證據(jù)我不認罪！”

“嘖嘖，真不要臉！”

“這都鐵證了還敢不認！”

“瞧這盛氣凌人的樣子，怪不得大街上就敢罵人！”

“這是看平王出征了不在上京城，欺負平王未婚妻人單勢薄呢！要是平王在，嘖嘖，一準不受這鳥氣，現(xiàn)在早砍了他了！”

……

群眾聲音一浪比一浪高，盧櫟抬眼看了看人群，沒看到沈萬沙與赫連羽，但他知道，他的伙伴們就在外面，這樣局面，是他們幫忙的。

所以自己怎么能不努力！

“你還想要證據(jù)？好。”盧櫟微微一笑，瀟灑轉(zhuǎn)身，朝堂上林府尹拱了拱手，“當日有證人證言，當日丑時三刻，曾見一人走出死者房間，此人身穿玄色兜帽衫，微胖，衣下微鼓，似帶走了死者包袱，另外，此人腰間懸有圓長形反光硬物?！?/p>

眾人視線齊齊看向任康復。微胖，腰間有圓長形肅王府金印……又對上了！

任康復惱怒：“證人是誰！你倒是說出來聽聽！”

“肅靜！”林府尹猛一拍驚堂木，“本案所有卷宗本府都看過，此證言更是親自垂詢，無誤。證人情況特殊，不便上堂，但其證言為實，可為證供！”

盧櫟拱手，“大人英明。另，死者秋堅極為聰明，早有準備，當日包袱內(nèi)東西制有拓本，藏于逃跑途中，平王離京前已悉數(shù)搜到，現(xiàn)下承于大人?！?/p>

任康復頓時表情驚懼：“你——”

盧櫟一邊拍手讓護衛(wèi)們將物證拿上堂，一邊冷冷看著任康復，“怎么，任長史覺得證據(jù)還是不夠？”

盧櫟現(xiàn)在表情極為冷肅，任康復不知道為什么，有些緊張，“當、當然！”

“很好。”盧櫟手負在背后，高聲道：“當日驗死者尸身，死者左小腿后部褲腳有破洞，上寬下窄，乃為硬物勾刮所致，而之前我請平王麾下護衛(wèi)去過任長史房間，猜猜我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

“一雙縫有機關(guān)，可以彈出刀刃的玄靴。那靴子刀尾收發(fā)處，裹有一條布料，那布料，與死者左小腿后部褲腳破洞相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