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潭秋有能力讓這場大火進行得更快一點,不過他很樂意慢慢觀賞,順便回憶自己所做過的蠢事。
設定的悲慘出身讓他在遇見林奇之前的生活完全沒有溫情可言,當林奇出現(xiàn)在他慘淡的生命中之后,他的人生也就突然‘好起來’了,那個人成為他生命中的第一縷光,為他擋下風雨,為他送來溫暖,甚至可以為他去死。
但是——那都是假的。
為他做的一切事,對他好,都是任務。
為他去死,因為這根本就不是屬于他的世界,死亡對他來說只是一次重啟。
在完全不對等的情況下,他那么盲目地愛上了一個他完全不知道真面目的人,一次、又一次。
‘男主角’?有像他這樣被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男主角嗎?
虞潭秋深吸了一口煙,搖頭淡笑,目光冷凝地望向那一片大火,手指拔下煙垂在身側(cè),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的手背上化為雪水,順著他的指尖垂落,熄滅了煙,一縷白煙從他的指尖閃滅,殘存的灰燼落在他指腹,熱度很快變涼。
當林奇冒著大雪趕到家里的時候,只看到了一片焦土。
雪還在下,覆蓋在焦黑的地面,一層白一層灰,林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那棟他曾經(jīng)待過的可愛的小洋樓?
淡色長袍內(nèi)外已經(jīng)被雪水和汗水滲透,緊緊地貼在身上,林奇呼出一口口熱氣,干澀的嗓子刀割一樣地疼,無力地坐了下來,眼神渙散地望著面前的場景,腦海里一陣一陣的奔騰,終于忍不住彎腰吐了出來。
胃里沒有任何食物,吐出來的只是酸水,喉嚨和口腔灼燒般的疼痛,林奇按住心口干嘔了幾聲,急促的喘息過后,慢慢緩和了呼吸。
他忽然想起了孟輝。
當孟輝狂奔向他的‘家’跑來時,望見一片廢墟時,他心里是怎樣的痛?
林奇費力地眨了兩下睫毛,慢慢仰起頭,冰涼的雪落在臉頰和眼睫上引起了林奇生理性的顫抖,他微微笑了一下,覺得命運很有趣,他與‘他’好像一直都在隔著一層無形的薄膜,霧里看花地相愛。
他不知道真實的‘他’,‘他’也不知道真實的他。
雪水化開,從膝蓋處的長袍滲入,林奇打了個冷顫,雙手撐地,扶住膝蓋用力站了起來,站得很直。
現(xiàn)在兩個人在這個小世界里算是真正的面對面了,兩個人無形的界限被打得粉碎,那么這些恨意就是最真實的,沒有摻和任何其他東西,很好,他也更喜歡這種真實。
身為工具人,受限于人設,他的身體他的個性都是設定好的,而現(xiàn)在小世界里連時間和空間都被扭曲了,他的那些設定又還有意義嗎?
畢竟也是更高意志的守護者,也不能太丟臉啊。
抬手擰上沾滿了水漬的長袍,受限在這具軀殼里的精神力絲絲縷縷迸發(fā),所有習得的技能強行進入這具單薄蒼白的身體內(nèi),骨骼與肌肉微微顫抖著,林奇擰袍子的手很穩(wěn),慢條斯理地將袍子擰干了。
“喂,”林奇輕聲道,“你在聽嗎?”
雪花墜落,天地寧靜地沒有回應。
“不敢面對我?”林奇抬手輕輕拍打袍子上的褶皺,“有本事就出來,跑什么?!?/p>
雪花飛卷之中,一個黑色的人影不遠不近地出現(xiàn)在林奇幾米之外,修長的大衣包裹著他的全身,一頂紳士帽蓋在頭頂,風雪中若隱若現(xiàn)地讓人看不真切,而他身上散發(fā)的強大氣場在幾米之外都快壓得林奇喘不過氣。
“你以為你對我很重要?”冷漠的聲音順著寒風飄入林奇的耳中。
林奇淡笑了一下,“好像是挺重要,不然我怎么一叫你就出現(xiàn)了?!?/p>
風雪逐漸呼嘯,林奇的臉被吹得很疼,雙眼明亮地盯著虞潭秋,“我想,你該給我個解釋的機會?!?/p>
虞潭秋似乎是笑了一下,“不必,我已經(jīng)很清楚了?!?/p>
“比如?”
“比如……我的名字——”虞潭秋雖然隔得很遠,林奇仍能感受到他語氣和神情是相當?shù)淖I誚,“是‘任務目標’,對嗎?”
林奇垂下的手猛地攥成了拳頭,“一開始我的確只把你當作任務目標,只是后來……”
“后來你就愛上了我?”虞潭秋漫不經(jīng)心地打斷道,“看來我對你好像也很重要,能讓你犧牲很多?!?/p>
關(guān)于表達愛這件事,語言似乎是其中最蒼白的,林奇只能堅持道:“這一點我沒有騙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