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花園叢里安居樂業(yè)的原人的臉一下都變成了一張張林奇所熟悉的臉——每一張都是他自己。
沒想過,林奇一點都沒有想過。
合成人跟自然人是完全不一樣的,自然人由胚胎發(fā)育,合成人從培養(yǎng)皿中誕生,每一個合成人的誕生都伴有他們專屬的作用,家政型、戰(zhàn)斗型、甚至性愛型,與其說他們是人,倒不如說他們更像是智能的工具。
作為工具誕生,又順理成章地加入聯(lián)盟成為一名小世界里的工具人。
好像一切都發(fā)生的很自然,是誰在推著他這樣往前走?這是他該走的路嗎?
林奇的手開始發(fā)抖。
郎彥用力握緊了他濕滑的掌心,靠近低聲道:“你在害怕什么?”
林奇抬起眼睛,瞳孔里是顯而易見的驚恐,他沒有變,盡管經(jīng)歷了漫長的小世界,學(xué)會了無數(shù)技能,也懂得了愛,可他從最根本的地方一直沒有變,還是那個從培養(yǎng)皿中醒來茫然又溫順的小合成人。
“不要再說下去了,”林奇的眼神直勾勾的,“求你?!?/p>
郎彥閉上了嘴。
他還是太著急了。
才剛剛挑明彼此的身份,再等等,他需要更多的耐心。
為了安撫受到驚嚇的林奇,郎彥拉著他的手重新進(jìn)入了花園,迷宮一樣的花園很容易就能找到安靜的地方。
方正的樹木模塊將一個小小的亭子包圍著,林奇坐在冰涼的長椅上,人還在發(fā)抖,神情夢游一樣。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成長的足夠強(qiáng)大,但其實只是還沒有人觸碰到他真正的內(nèi)心。
郎彥默默地陪著他,碎發(fā)擋住了林奇的側(cè)臉,只露出弧度優(yōu)美的尖下巴,郎彥抬起手撩起他的短發(fā)。
而林奇只是無動于衷地發(fā)呆。
發(fā)呆的時間太長,郎彥都以為他靈魂出竅從這個世界又消失了,很慌張地?fù)u了一下林奇,林奇一搖,人就回魂了,遲鈍地眨了下睫毛,目光定定地望著郎彥,兩片薄薄的嘴唇慢慢動了動,“???”
郎彥松了口氣,剛剛他差點就一沖動跑出這個世界了,見林奇這大受刺激的模樣,心里再次后悔自己時機(jī)掌握的不準(zhǔn)確,將他的臉按到自己的胸膛上,親昵地?fù)崦亩贪l(fā),“累了就什么都不要想,閉上眼睛先休息一會兒。”
很誘人的提議。
林奇的臉頰在郎彥的胸膛上輕輕蹭了蹭,忽然很想撒嬌。
郎彥就那么剛剛好地把他整個人都拖到了自己的懷里,像抱個大號的孩子一樣抱在自己的懷里,腰、背、膝蓋都團(tuán)在了郎彥溫暖的懷抱中,很安全也很舒服,郎彥低頭親了親他的鼻尖,目光像下雨時臥室里的燈光,昏暗又溫柔,沉沉的,讓人想哭。
林奇將自己的整張臉都貼到郎彥的襯衣上,雙手攥著他的領(lǐng)子,低沉道:“我愛你?!?/p>
郎彥撫摸他的動作頓住了,慢慢又輕拍了一下林奇的背,閉上眼睛與他臉貼著臉,溫度很自然地傳遞了,他相信林奇也聽到了他無聲的回復(fù),這已經(jīng)是一種無言的默契。
林奇用力揪了下他的領(lǐng)子,抬起悶得有點紅的臉,“你怎么不回答?”
郎彥:“……”
郎彥低頭親了下他的嘴唇,才道:“我當(dāng)然……”他頓了一下,嘴里鄭重道:“愛你?!?/p>
林奇有點想哭。
他們是一樣的,除了面前的這個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去愛,親人、朋友全都沒有,他們的愛包含一切分量重得連自己都感到心驚。
林奇沒哭,在要哭不哭的時候及時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吸了好幾下鼻子。
郎彥道:“著涼了?”
林奇又吸了下鼻子,“摸摸耳朵。”
郎彥無奈又縱容地低下了頭,林奇揉著他富有彈性的耳朵,人縮在他充滿了男子氣概和溫度的懷里,對自己說:林奇,你有愛人,不孤獨,張嘴啊嗚一下把郎彥的耳朵嚼了滿嘴。
被豢養(yǎng)在凌雪風(fēng)宅子里的原人中自有手藝超群的廚師,為了歡迎新人,廚師露了一手,只供給給了郎彥和林奇,人太多,真要辦大宴會,他一個人忙不過來,對林奇這個難得出現(xiàn)在這里的祖人大大贊揚了一番,“不愧是凌先生的朋友,您的風(fēng)度同樣迷人?!?/p>
林奇微微笑了一下,“謝謝?!?/p>
餐廳很大,餐桌很長,像個高級食堂一樣坐滿了人,傭人們穿梭其中,每一個都笑容滿面,用餐的氛圍雜而不亂其樂融融,高聲低語伴著笑聲不絕于耳。
林奇有點食不下咽。
他現(xiàn)在一看到這些生活得很快樂的原人就想到郎彥問他的那句‘像不像’。
的確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