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奇站起了身,“我走了。”
杜承影依舊躺在地上,沾了血跡的衣裳凌亂,身上包扎之處也隱約滲透出了血跡,額頭上全是汗,烏發(fā)凌亂地貼著,雙唇緊閉,胸膛艱難起伏,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林奇又慢慢蹲下了身,抬手撥了撥杜承影面上被汗水浸透的濕發(fā),心道:杜承影,你真的讓我很為難。
林奇本來是想守著他的,可是不知不覺又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光大亮,水麒麟趴在他身旁守著,地面一灘血跡,杜承影人已經(jīng)不見了。
林奇拍了拍水麒麟,“杜承影呢?”
水麒麟一臉無辜。
林奇小聲道:“別裝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一伙的?!?/p>
水麒麟委屈地‘喵’了一聲,有點(diǎn)小心虛。
林奇伸手撥了一下水麒麟的胡須,面上流露出無奈的神情,“就不能簡單點(diǎn)嗎?”
水麒麟大頭放在腳背上,心道他也不明白人為什么這么復(fù)雜。
“師弟,你醒了?!鄙砗髠鱽硖撊醯穆曇簦制婊仡^,杜承影長袍披在肩上,紗布從肩膀一路斜到精瘦的腰上,身上手上拎著一只五顏六色的山雞,臉色還是有點(diǎn)白,對著林奇卻是強(qiáng)撐起了笑意,“昨夜你都未曾好好用膳。”
林奇:“……”
他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在他因?yàn)閼岩啥懦杏岸鵁灥臅r候,杜承影卻想著他昨晚沒好好吃飯?
林奇心想這但凡是個人都不能那么冷血,把嘴里質(zhì)問的話也咽了下去,改口道:“師兄你受了傷就好好歇息才是?!?/p>
杜承影搖頭,“不礙事?!?/p>
溪水潺潺地流動,林奇讓杜承影坐下了,自己處理手上的那只野山雞,神色有些恍惚,杜承影按住了他的手,林奇抬頭,對上杜承影一如既往的包容眼神,“我來吧。”
林奇忽覺無力,“杜承影,你……”與杜承影那雙幽深的眼睛對視了半天,最終林奇還是敗下陣來,低頭語氣有些生硬道:“你別管,說了我來就我來,躺一邊去?!?/p>
杜承影緩緩收回了手,席地而坐,肩上的傷還在滲血,他卻一點(diǎn)也感覺不到疼,是他自己捅的傷,他心甘情愿,只要林奇還留在他身邊,他什么都無所謂。
火堆劈里啪啦地爆著火星子,兩人相對坐著,水麒麟趴在前頭,巨大的身軀擋住了來自密林的黑暗與涼意,林奇拿了一根樹枝,在地上胡亂劃著,杜承影坐在一旁,投下的影子在地面躍動著,昏黃的火光照出他玉般的側(cè)臉,垂眸若有所思的模樣。
“師弟,”杜承影緩緩開口道,“方才那魔修假扮抱束真人,不知居心何在,也不知還會不會有魔修扮作他人,為了安全起見,我想我們之后無論如何也不能分開。”
“嗯?!绷制婺枘璧卮鹆艘宦?,滿腦子都是抱束腳下的那個魔修以及那只掙扎掉落的靈蝶,還有抱束真人的那一句失望以及杜承影那糟心的百分百黑化值。
他真想干脆與杜承影攤牌,手上的動作忽然頓住,林奇抓住樹枝猛力往地面一插,偏頭望向杜承影,杜承影察覺到他專注的目光,也緩緩轉(zhuǎn)過了頭,無論何時何種情形,他都不會回避林奇的目光。
那雙幽深的眼里坦蕩而安寧,林奇攥緊樹枝,心想自己再逃避就不知道結(jié)局會走向何方了,心一橫道:“杜承影,你別再騙我了。”
話音擲地有聲,盤坐的水麒麟也不由直起了身,龍臉舒展,碧眼之中閃爍著不定的光芒,平素呆愣可愛的模樣不見,靈獸真正的威壓慢慢釋放開來。
杜承影側(cè)眼涼涼地一瞟,水麒麟頓時又縮了回去。
“我騙你?”杜承影語意緩慢道,“我騙了你什么?”
林奇手心都在發(fā)抖,杜承影的神情平靜,臉色慘白,身上的傷還在滲血,林奇狠下了心,攥緊樹枝一字一頓道:“那個分明就是抱束真人?!?/p>
杜承影臉色又白了一些,面上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苦笑,聲音虛弱道:“就因?yàn)檫@個?師弟你就這樣質(zhì)問我?”
林奇被杜承影的態(tài)度打懵了,他以為杜承影會很慌張才是。
“抱束真人一直對我十分厭惡,”杜承影扭過臉,似是不堪其苦,聲音愈發(fā)的低沉,“他是高高在上的真人,傷了我,我無話可說,可我不想讓師弟你對師門灰心,為我抱不平,再與真人起了沖突,反倒連累于你,”杜承影痛苦地看了林奇一眼,“沒想到……師弟你會怪我……”
林奇:“……”
“原來在師弟心里,我就是個騙子?!倍懦杏拜p咳了一聲,捂住心口,踉踉蹌蹌地起身,“那我走……”
“師兄,”林奇忙站起身拉住杜承影的胳膊,急道,“你受了這么重的傷,萬一遇到什么危險,快坐下!”
杜承影面色沉郁,緩緩搖了搖頭,“我騙了你,就算遇上危險也是我活該?!?/p>
林奇咬了咬牙,“我錯了。”
杜承影眼角往下一瞬,“師弟不必這樣,無論你怎樣看我,怎樣說我,我都不會怪你?!?/p>
林奇:“……”天哪,他真的好內(nèi)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