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固已經站不住了,他咳得厲害,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蒼白無血‘色’的臉頰都因為劇烈的咳嗽憋紅。
秦正則慌‘亂’地給他順氣,沒用,他咳的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肺都給咳出來。
秦正則又心痛又著急,醫(yī)生進門后,還沒走過來,秦固唇邊蔓延出血‘色’,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左手痙攣,渾身發(fā)顫。
秦正則嚇壞了,醫(yī)生也嚇了一大跳,這可是秦氏旗下的醫(yī)院,自家太子爺要是在他們手里出事了,工作還保得住嗎?
一群醫(yī)生忙了個夠,終于讓秦固停止吐血,可他明顯再次元氣大傷。
“我要去見小北?!鼻毓躺ひ羲粏?,因為咳得太厲害傷到了嗓子,說話的時候很疼,但他卻一點兒都感知不到。
因為心太疼了,渾身都疼,腦子像要炸開,這點兒疼也就微乎其微了。
“等你養(yǎng)好病……”
“我要見小北?!鼻毓讨便躲犊粗蝗粶I如雨下:“爸爸,那是我的小北,我得去見他?!?/p>
他跟小北說好了,他會回去的,小北到死都孤伶伶的一個人,他該多害怕啊。
秦正則差點兒跟著一起哭了,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成這樣了,明明馬上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們本來打算等滅掉陰冥鬼王,就去把阮北要回來,有他在,不怕陸家不放人,看在他們生下阮北的份上,給陸家一些補償也不是不行。
以后兩個孩子就好好在一起。
秦正則一咬牙:“我?guī)氵^去,但今天不行,你現在太虛弱了?!?/p>
秦固紅著眼睛:“我要知道小北是……是怎么出事的,所有欺負他的人,傷害過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p>
“好,爸爸幫你?!鼻卣齽t一口應下,只要他不鬧著現在就去錦城,他的身體是實在經不起這個折騰。
本來打算后天就去錦城,秦固實在等不及了,他夜里睡不著,好不容易因為太過疲憊瞇了一會兒,一閉眼就是小北渾身是血的看著他,一邊哭一邊喊:“困困你在哪兒?你怎么還不回來,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秦固立刻驚醒,心口又開始泛疼,他不敢回想夢里的一幕,卻又想再見見小北,哪怕是在夢中。
然而第二天傍晚,秦正則突然收到消息,說陰冥鬼王出現在了錦城,宣寧成已經帶人追過去了。
阮北都已經死了,他想抓人質要挾秦固都沒法子,秦正則提醒了一句,讓他們幫忙注意著點兒,保護一下阮家人。
這一夜父子倆都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就給宣寧成那邊發(fā)消息。
那邊給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陰冥鬼王被消滅了,錦城竟然有個鬼子,是陰冥鬼王給自己培養(yǎng)的身體。
然而那身體的原主人似乎跟人換了命,一身偷來的氣運與陰冥鬼王相排斥,導致他實力大減。
陰冥鬼王本就有傷在身還沒養(yǎng)好,被宣寧成帶人堵在錦城,打了個魂飛魄散。
壞消息是,宣寧成受了重傷,可能會影響修行根基。
宣寧成還算看的看,他覺得自己的修為換陰冥鬼王魂飛魄散,值得。
這次去錦城,他們發(fā)現了一些信息,比如陰冥鬼王的幫兇,就是鬼子的母親,鄒娜。
鄒娜已經‘自殺’身亡。
秦固回到了錦城。
阮西帶著他去了阮北的墳墓,她本來想問他,這些年去哪兒了,為什么一點兒消息都不給,小北很想他,一直在等他,一直一直在等他。
可是看著秦固蒼白虛弱的臉‘色’,瘦得能跟她比,兩人站一起,一個比一個瘦。
而且他左臂無力的垂在身側,動作間毫無反應,阮西就把所有的質問都咽了回去。
秦固在阮北的墓碑前待了很久,愣愣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照片是阮西特意選的,阮北十七歲時的照片,那時候一切都還未發(fā)生,爸爸媽媽都還好好的,小北的笑容燦爛如朝陽。
在看到照片之前,他甚至還懷有一絲絲奢望,萬一,萬一一切都是假的呢?小北沒有死,他們只是搞錯了。
可是阮西沒有反駁他,默默帶著他來了墓園。
墓園看守跟阮西打招呼,說:“又來看弟弟呀?!憋@然對她很熟悉,而阮西的弟弟只有一個人。
秦固‘摸’著照片上阮北的臉,‘摸’著‘摸’著就哭了,他絮絮叨叨地跟阮北解釋:“對不起小北,我不是故意回來晚的……”
他講他這些年的經歷,所有危險一筆帶過,好像生怕阮北為他擔心。
阮西從他開始說話起,就默默離開了,她知道,現在他需要跟小北獨處。
秦固說了很多很多,說得嗓子都又開始疼了,才慢慢停下來。
“你曾經說,我們無話不說,所以所有的事我都愿意告訴你,只是后悔,有句話說晚了?!彼粗畋睜N爛的笑臉,努力勾起嘴角:“小北,我喜歡你?!?/p>
這句告白來得太遲,遲到他心愛的男孩,已經沒有辦法給他回復了。
那天從墓園回去之后,秦固就展開了瘋狂的報復。
他查清楚了這些年阮北經歷的一切,看資料的時候,恨不得將那些欺負阮北的人千刀萬剮。
他放在心尖尖上,碰一下都疼的寶貝,竟然被那些垃圾那樣糟踐凌.辱。
罪魁禍首陸思白,還沒等他動手,就已經出事了。
他被陰冥鬼王附身過,雖然沒死,但傷了神魂,反應變得有些遲鈍,暴躁易怒,長期處于頭疼狀態(tài),且‘藥’石無救,吃止疼片也不管用,那是作用于神魂的傷勢。
另外,他身上開始出鬼瘡,同樣治不好,潰爛流膿,任誰看見他這樣,都崩潰得不敢接近。
直接殺了他太便宜了,秦固覺得現在這個結局就很合適,他要看著陸思白經歷著肉.體和精神上的折磨,一天一天,一日一日,永遠無法解脫。
陸家破產了。
秦正則知道他的心病,不惜代價狙擊海明集團,海明集團跟秦氏不是一個體量,很快就出現了經營危機。
而且這些年海明集團急劇擴張,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紛紛跟在秦氏后頭給海明集團使絆子。
而柏氏的柏森,本來就一副跟海明集團勢不兩立的樣子,這次更是出了大力,恨不得活撕了海明集團。
多方夾擊之下,海明集團終于撐不住了宣告破產。
陸明海中風被送進醫(yī)院,因為送醫(yī)不及時,留下嚴重的后遺癥,以后就只能靠輪椅過活,且說話困難。
陸家所有資產都被賣掉用來填補債務,從大別墅搬到高級公寓再到租住的老破窄房子,馮知慧想鬧,肩抗真?zhèn)€家庭生機,還得給他爸掙醫(yī)‘藥’費的陸思遠,疲憊到實在沒有力氣哄他媽高興。
他恍惚間想起阮西,那個他從來看不起的女孩,她曾經也過得如此這般艱難。
馮知慧自覺受了大委屈,兒子還不哄她,一氣之下跑出門。
結果正好看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在打一個老人,馮知慧聽了一耳朵,才知道那個男人竟然是老人的兒子。
馮知慧覺得他太不孝了,可男人人高馬大,她不敢說什么,路過的時候又沒忍住脾氣,嘀咕了一句不孝子。
結果就讓“不孝子”給聽見了,男人喝了酒,正是上頭的時候。
他爸年輕的時候,酗酒,家暴,把他媽打跑了,后來又打他,他從小被打到打,一喝醉酒就打他,最多的時候,一天挨了五頓打,能活下來他都覺得是自己命硬。
今天他爸堵著門來找他要錢,男人正好在外頭喝多了酒,正是氣頭上,就動起手來。
馮知慧那一句“不孝子”把他給惹‘毛’了,男人一把揪住她頭發(fā),啪啪兩耳光打掉了馮知慧兩顆牙,可想力道有多大,臉都給打腫了。
此后余生,陸思遠拖著一個中風癱瘓的父親,一個拎不清不會說話的母親,女朋友談過幾個,沒條件給人好生活。
也有不嫌棄他背負的拖油瓶,可他媽還以為她是曾經的貴太太,把女孩子羞辱走了。
從那以后,陸思遠再沒談過戀愛,‘操’勞到四十來歲,多種疾病纏身,肺癌晚期,比父母走的還早。
馮知慧早看不上陸明海了,她過慣了奢侈的生活,手上沒錢,陸思遠也窮,給她的錢要不了多久就被浪費了,連買菜都不行,嫌菜市場臟,后來陸思遠就不給了。
她又找了個男人,男人騙她,她哭,再找,不要她了,她哭,再找,男人前妻留下三個孩子且不準備再生了,過去就當媽。
馮知慧跟過他一段時間,又離開了,受不了那些孩子。
她就這么一直過著,陸思遠死的那一年,她還新談了個廣場舞認識的老頭。
陸思遠死后,她干脆搬過去跟老頭一起住了,陸明海癱瘓在床沒人照顧,很快也死了。
因為不能自理,屎‘尿’留了滿床,他就躺在床上,一身‘騷’臭味,死得極不體面。
不久之后,馮知慧又回來了,她跟老頭的孩子處不來。
可是回來她還是沒有掙錢的能力,后來聽說跟個外地老頭走了,再沒有消息。
秦固身體壞的很快,他的生機迅速萎縮,醫(yī)生也查不出原因,年紀輕輕,弱如瀕死老人。
秦正則用了所有辦法,最后有個醫(yī)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他不想活?!?/p>
是的,秦固不想活,他也沒打算‘自殺’,就是撐不住了,那口氣不在了。
有天他像是感應到了什么,突然從醫(yī)院里出來,讓人將他送到墓園。
他坐在阮北的墓碑前,帶著幾分神秘的笑容:“小北呀,有個秘密,我誰都沒告訴,只告訴你。”
他被困在陣中的時候,落入一個奇怪的地方,遍地看不到邊際的淤泥。
有天他睡著了,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聲音,非常耳熟,那個聲音告訴他,他最重要的人可能會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他一下子驚醒了,醒來之后回想,發(fā)現那個聲音,其實是他自己,只不過更加成熟。
鬼使神差的,他信了這個荒唐的夢,或者說,他根本不敢賭。
他用夢到的特殊的手法提取出淤泥里的奇怪的水,以他自己的血‘液’,用血祭之法重新祭煉了他的玉墜。
后來,玉墜被他托人寄給了阮北。
“小北,我寧愿那個夢是假的,可那個夢好像真的是真的?!?/p>
他嗓子發(fā)癢,咳了一聲,攤開摀嘴的手帕時,手帕已經被血染紅了。
“小北,如果我的夢是真的,那……真的會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嗎?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再不會離開你……”
傍晚,司機看著天‘色’太晚,來叫他離開的時候才發(fā)現,秦固靠著阮北的墓碑,已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