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奚和捩臣下樓時， 正是日暮西山，晚霞滿天。

天色漸暗，街邊的感光路燈一盞盞亮起。

連奚低頭看向手里的白無常證， 不知是否是幻覺，在黑無常把撕掉的當月鬼差業(yè)績排行榜那幾頁粘回去后，他莫名覺得封皮上的“無常證”三個宋體大字， 變得鮮活生動許多，整個無常作業(yè)簿也瞬間多了一層淡淡的逼格——

以前能賣五毛錢， 現(xiàn)在漲價成一塊了。

簡直是劃時代的進步。

蘇城的兩位黑白無常總是凌晨十二點出門捉鬼，這不是因為鬼只有晚上會出現(xiàn)，而是因為連奚晚上八點直播，十二點下播。

但是今天，他請假了。

不為別的， 就為當個好鬼差。

連奚認真地看向捩臣︰“黑無常大人，所以我們現(xiàn)在該去哪兒捉鬼？”連奚略加思索， 提出一個非?？孔V的建議︰“昨天我們?nèi)サ氖歉咝聟^(qū)， 前天我們?nèi)チ藶蹑?zhèn)， 不如今天，我們?nèi)ヌK城底下幾個縣級市看看？”

黃金……咳不是， 鬼，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每個地方每天都有死人，但流連陽間、沒自動投胎的鬼不多。

萬事都講究一個可持續(xù)發(fā)展，這一個多月來，連奚二人都逛遍了蘇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這要再找，大概得去下面的縣級市了。

卻見黑無常大人輕輕搖首︰“不用?！?/p>

連奚︰“？”

捩臣翻開自己的黑無常證，手指輕輕往業(yè)績排行榜上一點。

“乾坤有道，地獄無門！”

“現(xiàn)！”

下一秒， 只見一束細微的金光穿破紙頁，飛躍空中。金色的細光大約只有人頭發(fā)絲粗細，哪怕現(xiàn)在天色昏暗，不仔細瞧也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這細線直直指向南方，捩臣滿意地點頭，道︰“走吧，跟著它，它指著的地方有鬼。”

連奚看得目瞪口呆。

兩人走了一會兒。

連奚︰“黑無常大人，無常證還有這個功能？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捩臣︰“你的無常證之前不完整。”

連奚︰“……那上個月我們捉鬼找鬼的時候，你怎么不用這個功能?！?/p>

捩臣︰“我用了啊。”

連奚︰“？”那我怎么沒看到！

捩臣掃了他一眼︰“你還在考察期?！?/p>

言下之意︰曠工十幾年不干事，誰知道你是個什么偷懶罷工的白無常，藏著掖著先不讓你知道，等過了試用期再說。

連奚無語至極。

然而過了片刻，連奚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一個月前，我們在街上碰到，您說您抓了五個鬼，我抓了兩個鬼的那次？”

捩總淡定地收回視線，大步向前。

連奚︰“……”

我就說幾個小時你怎么可能找到那么多孤魂野鬼，這還是人嗎，作弊！

而且你作弊就算了，你還炫耀！你還鄙視我！

可恥！

心里吐槽了一通，等到黑無常大人淡漠地喊了句“喂”，連奚突然止住罵聲。

兩人四目相對。

捩臣挑眉︰又罵我？

連奚微笑︰黑無常大人法力無邊，賽過天仙。

有了正版無常證的地圖導航，半個小時后，兩人就成功收服一只鬼。

因為是兩人一起收的鬼，所以兩張無常證上都浮現(xiàn)出鬼魂名字，但業(yè)績只能算一份。

連奚翻開業(yè)績排行榜，他皺起眉頭︰“這只鬼，只價值五十積分?！?/p>

今天第一個收服的孤魂野鬼，是一個跳樓自殺的程序員。明明已經(jīng)跳樓死了，他還不知道自己已死的事實，頂著一頭稀疏的頭發(fā)，戴著眼鏡，一直重復跑上樓、跳下樓，再跑上樓、再跳下樓的過程，嘴里還不停嘀咕︰“@#[email protected]#！……”

內(nèi)容連奚沒聽懂，估計是一些亂七八糟的代碼。

連奚望向捩臣︰“黑無常大人，我以前一直沒注意過每只鬼的積分問題?！弊焦碇皇菫榱嘶旌跓o常的好感度，蹭他一點金光，誰去管什么積分不積分的事，再說了當時連奚的業(yè)績排行榜被撕了，鬼知道每次收鬼漲了多少金光。他想了想，問道︰“每次收鬼，無論什么情況，都是只漲五十積分嗎？”

捩臣目光深沉，慢慢放遠。

有情況？連奚再問︰“難道說，每只鬼給的積分都不一樣?！?/p>

捩臣聲音平靜︰“這個問題?！?/p>

連奚︰“嗯？”

捩臣︰“你可以自己探索一下?！?/p>

連奚︰“？”

捩臣︰“是不一樣的，但是，沒有規(guī)律。有時候多，有時候少?！鳖D了頓，黑無常大人特意看似隨口地補充了一句︰“我不怎么看，所以不大清楚。”

咦？你不是一天24小時抱著無常證，每天翻個不停嗎？

以前連奚不懂黑無常每天看無常證干什么，能到上面有花？現(xiàn)在他明白了，黑無常哪是在看無常證啊，人家是在看上面的業(yè)績排行榜！

不過沒在這個話題上再多想，連奚恍然大悟︰明白了，和金光紅光那兩個小妖精一樣，做好事未必有金光，干壞事也不一定來金光。

然而，連奚思索片刻，卻道︰“這個積分一定有某種規(guī)律?！?/p>

捩臣的眼神刷的掃過來，難掩驚色︰你這就知道了？

俊秀清雅的黑發(fā)年輕人用手摩挲下巴，分析道︰“首先，業(yè)績排行榜上一共有25個城市，除了滬城是直轄市外，其他都是嚴格按照地級市標準劃分的。江浙滬地區(qū)，二十五市，雖說肯定各有不同，但差距也一定不大，不是說經(jīng)濟差距，而是說每天的去世人數(shù)，可能滬城人口多，每天去世的人也會多點。所以滬城鬼差排行第三?！?/p>

連奚靜靜道︰“這個世界上最不公平的是人的出生，最公平的可能就是人的死亡了。只要把樣本放大，放大到有幾百萬人口的一個城市，除非天災**，他們每天死亡人數(shù)的差距絕對不大?？墒?，”連奚翻開無常證，指著排行第一的溫州鬼差︰“32752點積分。而我們，”他的手指嘩啦啦往下︰“1943點積分。相差整整十五個無錫！”

捩臣瞇起雙眼︰“你的意思是?！?/p>

連奚收起無常證︰“他們肯定作弊了，至少說，有什么特殊的攢業(yè)績技巧?！?/p>

開玩笑，金子，咳不是，業(yè)績又不是做生意。

溫州人生意做得好全國皆知，可沒道理連溫州鬼差的業(yè)績也多??！

連奚和捩臣兩人每天起早貪黑，勤勤懇懇出門捉鬼，可謂一天都沒落下，但辛苦工作大半個月，才攢到1943積分。這還美滋滋的，結(jié)果一抬頭看看人家——

，三萬！

連奚︰“就算現(xiàn)在我的白無常證也可以指引金光，我和你分頭去抓鬼。那我們兩人的業(yè)績應該會比現(xiàn)在多出1-2倍，達到六七千，可這也怎么也到不了三萬啊?！?/p>

六七千和三萬，這是質(zhì)的差別。

憑什么大家每天死的人都差不多，每天可以送去投胎的孤魂野鬼也差不多，你們溫州鬼差就業(yè)績是人家四五倍？

總不能說溫州每天死的人比蘇城多四五倍吧，那還不天下大亂，瞞都瞞不住。

“有貓膩，絕對有貓膩?！边B奚憤憤心想，不解決這個貓膩，他這輩子都別想月入百萬！

捩臣︰“可能和指引金光有關(guān)?！?/p>

連奚刷的抬頭看他。

捩臣︰“這根金光，時粗時細，每次當它粗了，獲得的積分就會多點。細的時候，就少點?！?/p>

你不是從來不觀察積分的嗎？連奚在心里奇怪了下，接著道︰“那一次性可以使用幾根線？”

捩臣︰“兩根？”

事不宜遲，兩人各自翻開自己的無常證。

“乾坤有道，地獄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