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城園區(qū)醫(yī)院, 急診科。
連奚拿到接生護士的聯(lián)系方式后,便急匆匆地打車離開。
他一走,護士琴姐拎著他送的水果和燕窩, 滿臉堆笑,樂呵呵地回到診室。另一邊,實習(xí)醫(yī)生王子皓也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自己的科室值班。然而他還沒走,忽然便聽到一道聲嘶力竭的嘶吼聲從急診大廳的門外響起。
“醫(yī)生, 醫(yī)生!”
王子皓回頭一看。
急診樓外,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年輕抱著一個穿裙子的姑娘, 大步跑下出租車,向急診室跑來。他撕裂般的大聲喊著“醫(yī)生”, 一邊跑進醫(yī)院。等他跑進來, 明亮的燈光照射在他和他懷里的女孩身上,王子皓聽到身旁一個正在排隊繳費的病人家屬驚呼道︰“怎么這么多血!”
只見慘白的燈光下, 黃毛小伙急得滿頭是汗,雙眼通紅, 他懷里的姑娘禁閉雙眼, 臉色煞白, 臉頰、嘴唇?jīng)]有一絲血色。黑色的裙子將血液隱藏,看不出沾染了多少血。但深褐色的血液順著姑娘的小腿, 不停下流。他們走了一路, 血就流了一路, 從急診樓外一直流到急診樓內(nèi),拖了一地。
王子皓快步跑上去︰“怎么回事!”
黃毛小伙顫抖著嗓子,害怕得前言不搭后語︰“她、她懷孕了, 突然,我們在逛街。對, 逛街。她突然就倒下了。她流血……好多血……好多血!”
急診室的醫(yī)生被喊過來,查看情況后,臉色嚴(yán)肅︰“立刻推手術(shù)室,去婦產(chǎn)科找值班醫(yī)生過來!”
女孩被護士們抬上擔(dān)架床,黃毛小伙忽然癱軟在地上。
醫(yī)生們?nèi)坑可蟻怼?/p>
“大出血!這懷孕幾個月了,怎么就大出血,出血量太多了,至少600ml。去血庫!”
“患者什么血型!”
“喂你老婆什么血型?”
黃毛愣愣的,仿佛傻了︰“不是老婆,女朋友……”
護士︰“管你什么老婆女朋友,她什么血型!”
黃毛︰“啊,血型……我,我不知道……”
護士急了︰“你連你女朋友什么血型都不知道,她都要給你生孩子了!”
急診科的醫(yī)生護士們忙得團團轉(zhuǎn),許多看熱鬧的病人和家屬也望著坐在地上的黃毛和被推進手術(shù)室的姑娘,指指點點。
“一看這兩就是那種混混,那女的都懷孕了,嘴上還打個釘子?!?/p>
“胳膊上還有紋身呢!”
患者被推進手術(shù)室,那接下來就是急診科和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的工作了。
但是就這個孕婦剛才那個出血量,孩子肯定早沒了,自己還性命堪憂。
王子皓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實習(xí)醫(yī)生,他看著醫(yī)生護士們匆忙的背影,抬步走向電梯,打算回口腔科。然而他剛走,身后忽然傳來一道驚恐的尖叫聲。王子皓扭頭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他跑上去。
王子皓︰“推擔(dān)架過來,給他查個肺部ct和胃鏡!”
“來了來了?!眱蓚€小護士趕緊推了擔(dān)架過來。
“哎呀怎么這個黃毛也吐血了?!?/p>
“這怎回事啊,吐這么多血,不會有什么傳染病吧?!?/p>
只見剛剛還崩潰地坐在地上的黃毛混混,此刻突然倒地抽搐,嘴里大口大口吐血。
等王子皓給人做了基本檢查后,急診室的醫(yī)生也終于抽出空,接替他的位子?!爸x了,你回診室忙去吧,這里有我。那邊ct查了嗎,肺部怎么樣……”
王子皓轉(zhuǎn)身離開。
走出急診室大門時,他的腳下嚓一聲,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
王子皓抬起鞋子。
他踩到了剛才那個黃毛吐出來的血。
一只被踩扁的小黑蟲在血泊里掙扎抽動。王子皓皺起眉毛,用力地再踩了兩腳,將蟲子踩死。
怎么現(xiàn)在醫(yī)院里還有這種蟲子了,沒做好驅(qū)蟲么。
年輕的實習(xí)醫(yī)生雙手插著口袋,走進電梯。他并沒有注意,在他轉(zhuǎn)過身后,那只死在血泊里的小黑蟲突然晃動了兩下。就在他走進電梯時,下一秒,小小的黑蟲嗖的一下飛了起來,以肉眼難以發(fā)覺的速度鉆進了他的鼻孔。
“唔……”
王子皓捏了捏鼻子。
“什么東西。”
電梯門緩緩關(guān)上。
夜晚的園區(qū)醫(yī)院急診大廳,吵吵嚷嚷。救護車的滴嘟聲和患者們的叫喚聲此起彼伏,成為黑夜中唯一的旋律。
***
紅姐︰“我跟你爺爺是老朋友,所以當(dāng)初你出生,我特意調(diào)了班,給你接生。當(dāng)時你媽媽難產(chǎn)大出血走了,你爸在手術(shù)室外頭一直哭。你剛出生也不哭,就閉著眼,我們都嚇壞了,以為你是難產(chǎn)在產(chǎn)道里憋久了,要出事。后來我狠狠地打了你嫩嫩的小屁股一下……”
連奚︰“……”這個您可以忽略不提,至少不加個形容詞。
紅姐︰“哎喲,你一下子就哭了,眼楮也睜開了。但是這個時候你那個小拳頭,就緊緊攥著一直沒松開的小拳頭也松開了。啪嗒一下,就有個東西掉到了地上,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我能怎么說嘛,我這不靈機一動,就說是我送給你的,塞到你小拳頭里的,這才把他們都糊弄過去?!?/p>
連奚從紅姐家出來,恍恍惚惚地走在小區(qū)里,耳邊是吵雜的廣場舞音樂。
他茫然地往小廣場看了眼。
哦,紅姐那波人跳完了,現(xiàn)在換了一群老大爺在那兒跳第二波廣場舞。
過去的半個小時里,連奚的世界觀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爺爺和父親早已去世,記得他當(dāng)年出生情況的,只有紅姐一個人了。
活了整整二十三年,手握鈴鐺出生這事,連奚是第一次聽說。
他爸爸沒和他說,爺爺也沒說過。直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這顆鈴鐺并不是什么老護士送給他的,而是他一出生,就緊緊攥在手心里的。
連奚抬起手,看向手腕上樸素厚重的青銅鈴鐺。
“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小鈴鐺無風(fēng)自動,發(fā)出清脆的叮嚀聲。
按照紅姐的說法,他手握鈴鐺出生的事,除了紅姐,爸爸和爺爺也都知道。但是他們一直瞞著,沒告訴自己。
忽然,連奚腦中靈光一閃。
等等,小時候父親一直跟他說,有個秘密等他成年后,就會告訴他。難道說,這個秘密就是他手握鈴鐺出生的事?!
連奚冷靜下來。
可能性極大。
蘇城白無常是十幾年前突然死掉的,而他今年二十三歲了。他雖然手握鈴鐺出生,但蘇城信任白無常曠工的事肯定和他無關(guān)。因為這中間相差了十年,他出生時,蘇城上任白無常還活著。
一開始連奚擔(dān)心的是,父親說有個秘密要等他成年再說,但是父親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就意外去世了。
如果說他的父親是白無常,那他們家很可能就是世襲制祖?zhèn)鞯陌谉o常。父親打算在他成年后,讓他繼承白無常這個職位,只可惜突發(fā)意外,還沒來得及說就撒手人寰了。
現(xiàn)在他反而松了口氣。
鈴鐺是一出生就有的,有了二十三年。
蘇城白無常是十幾年前死的,死了十幾年。
他肯定不是曠工的蘇城白無常。
他爸也肯定不是上一任蘇城白無常。
也就是說……我爸肯定不是同性戀!
舒服了。
連奚拿出手機,打了輛車,回家。
回到家中后,只見蘇驕坐在沙發(fā)上吃瓜看電視劇,捩臣靠著墻角,低頭盯著無常證看。
兩人聽到開車門,齊刷刷抬頭看向連奚。
俊秀雅致的青年一邊換鞋,一邊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買了點涼皮回來,當(dāng)夜宵,要吃嗎。誒對,有個事,我想問問你們,咨詢下。”
連奚有事求我?guī)兔??蘇驕雙眼一亮︰“什么事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