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窮病?！?/p>

門衛(wèi)大叔笑了兩聲，他摘下眼鏡︰“你可真幽默?！?/p>

靜了兩秒。

“當年風扇廠宿舍樓的兇殺案，你知道么?！?/p>

“知道，那年我剛出生。”

“這么一想，都過去二十三年了?！?/p>

“你怎么會想到來這兒做門衛(wèi)。”

門衛(wèi)大叔扭頭看向連奚︰“來這兒做門衛(wèi)？”

連奚給自己倒了一杯白開水，他捧著玻璃杯，手腕上的鈴鐺和紅繩輕輕晃著。他看著對方，神色平靜，聲音輕緩︰“嗯，工資不高，好像還不包吃包住。半年前就說要拆遷。對了，你好像就是半年前來當門衛(wèi)的？”

門衛(wèi)大叔慢慢笑了，露出一口黃牙，牙縫里還夾著一絲肉︰“哪有那么多原因嘛?！?/p>

連奚點頭︰“也對?！?/p>

似乎沒想到連奚這么快就被說服了，門衛(wèi)大叔愣了片刻。他岔開話題︰“對了，我發(fā)現(xiàn)你回家的時候，經常在外面這條走廊上停幾秒。咱們這棟樓就你一個人住，哈哈，怎么，你是撞鬼了么?！?/p>

連奚︰“大叔，你觀察得這么仔細嗎?！?/p>

門衛(wèi)大叔一頓，解釋道︰“這里死了這么多人，你又一個小年輕孤零零地住在這種地方，我怎么放心啊?！彼锌扩U“不過你膽子可真大，我聽老劉說，四號樓的四樓，自從那起案子后，二十多年了，就只有你一個人租過。別人就是再膽大，也不敢住四樓?！?/p>

他目光一閃，指著墻上的血跡︰“看到了么，這就是當時死在這房子里那個老太婆的血。”

連奚刷的抬眸，看向他。

門衛(wèi)大叔的嘴角開始流出一絲絲詭異的油，可他好像沒發(fā)現(xiàn)，陶醉地說道︰“那個老太婆，半夜出來上廁所。她剛從廁所出來，就死了。就倒在這個桌子上，就這個桌子?！?/p>

“對了，還有樓梯旁邊401的那對小夫妻。小夫妻倆半夜光溜溜地在床上睡覺，外頭炮仗聲大得要死，他們睡得跟豬一樣，嘿嘿，一刀一個……”

“403那個，就一個小孩在家，他爸媽都下樓放炮仗了。先砍了小孩，再躲他們家柜子里。等他爸媽上樓……”

……

“哦對，404，404……”

“還有404！”

他好像著了魔，越說越瘋狂，嘴里開始瘋狂流油，油流得滿身都是。漸漸的油不再流了，卻變成了鮮紅色的血，淋了他滿滿一身。

可他什么都看不到。

他還在說。

神情癲狂。

像著了魔。

“404那個女的，穿個白裙子在街上走，多好看啊。我就摸了下她屁股，她就瞪了我一眼。那個手感，那個媚眼。她的肉，真好吃啊，就跟今天晚上這鍋肉一樣，真好吃啊……”

“真好吃……”

“真好吃啊……”

餐桌的一邊，門衛(wèi)大叔嘴角滲血，興奮瘋狂地笑著。

餐桌的另一邊，中年男人仍舊傻傻地低頭看著那鍋空了的肉。他好像聽到了門衛(wèi)大叔的話，又好像沒聽到。

噠一聲。

門衛(wèi)大叔和中年男人都清醒了。

他們一起轉首，看向連奚。

連奚把玻璃杯擱在餐桌上，他摸著左手腕的青銅鈴鐺，聲音低緩，似遠古而來，悠揚回蕩。

靜靜的，直入人心。

他低眸望著桌上的玻璃杯。

“尋常來說，不會有鬼在凡間逗留二十三年，還不被發(fā)現(xiàn)?！?/p>

“我搬來這里一年，你是半年前才突然出現(xiàn)的?！?/p>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突然就出現(xiàn)了。突然就從沒有意識的怨念游魂，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p>

中年男人慢慢張大了嘴。

門衛(wèi)大叔似當頭棒喝，如夢初醒，他現(xiàn)在才突然發(fā)覺自己剛才說了些什么。他倒吸一口涼氣，驚駭?shù)乜聪蜻B奚。隨即，眼神一冷，如陰毒的蛇死死瞪著他。

門衛(wèi)大叔一咬牙，狠毒的目光在廚房里亂轉，一下子就轉到墻角掛著的菜刀上。

連奚還在說話。

“你的妻子死了，你的女兒死了。”

“你也死了。”

“兇手當著你的面，把她們燉成肉，一口口吃了?！?/p>

“你恨，你怨，你不肯走。她們都轉世投胎了，只有你不肯走?！?/p>

“但你早就忘了這一切，你不知道自己是誰，你渾渾噩噩地游離在世界上?！?/p>

“直到突然有一天……”

“他回來了?！?/p>

“你的執(zhí)念比你更早清醒，你的靈魂認出了他，但你還是不記得?！?/p>

門衛(wèi)大叔踉踉蹌蹌地跑進廚房，一把拽下墻上掛著的刀。他那雙終日藏在鏡片后的三角眼里露出殺人的精光，冷笑著一步步走向連奚。可連奚仍舊沒有回頭，他就坐在那，一字一句淡定地說著。

“二十三年了，他就站在了你的面前?！?/p>

連奚抬起頭，看向那渾身發(fā)顫的中年男鬼，他用力地晃動手腕，倏地，青銅鈴鐺發(fā)出一道振聾發(fā)聵的清脆響聲。

嗡！

“陳建軍，你還是認不出他嗎！”

“啊啊啊啊?。。?！”

“啊啊啊，你去死吧?。?！”

門衛(wèi)大叔揮舞菜刀，一把砍向連奚的后腦，可他的手還沒動作，一張滿臉是血的臉刷的一下，沖到了他的面前，貼在他的臉上！

門衛(wèi)大叔雙眼圓睜，驚恐萬分。

“你殺了芳玲！”

“你殺了婷婷！”

“你殺了我老婆，你殺了我丫頭！”

“啊啊啊啊啊?。。。　?/p>

“我要你償命，我要你償命！?。　?/p>

“鬼?。。?！”

菜刀當一聲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