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費瀾這里,更是將這種特質(zhì)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費鏘直接把費瀾揍進了ICU,呼吸機心電監(jiān)護一套全部上著,她幾乎是快要哭著求這父子倆別鬧了別打了。
費瀾才十二。
從醫(yī)院出來后,費瀾就跟變了個人一樣,叫著姜蕙姜姨,每天上下學(xué),還是那個最優(yōu)秀的費瀾,但是在考上了申城最好的高中三中以后,費瀾的成績在第一次月考直接落后了兩百名,緊接著就是一百名一百名的掉,直至掉到了四五百名,就此打住了。
老師也找他談話過,問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費瀾只是輕飄飄的一句“太難了我跟不上”,就把老師打發(fā)了。
費瀾很久沒跟費鏘發(fā)生過沖突了,他今天也并不開心。
作為一個報復(fù)心極重的人,當(dāng)費瀾自己意識到,他要報復(fù)的葉家的人里面,唯獨沒有葉令蔚時,他的確出現(xiàn)了短暫的迷茫。
至少,他不想在看見葉令蔚哭了。
不管能不能好好活著,開不開心,至少,別哭了。
阿姨還在耳邊不停地念叨著。
“你可再別跟費總吵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的,等你長大了,你做什么,我都不攔著你?!?/p>
“做什么都不攔著?”費瀾抬眼,笑著反問,“您說真的?”
阿姨這時候哪會去想費瀾這話里的深意,想都沒想就點頭了,只要費瀾不要鬧就行,做什么都行。
費瀾笑了一聲,是真的覺得有點開心了。
阿姨有多不喜歡姜蕙的幾個孩子,眼睛沒瞎的人都能看得出來,她沒讀什么書,姜蕙不是什么好東西,她生的崽子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費瀾覺得她應(yīng)該會喜歡葉令蔚,沒人會不喜歡他。
葉令蔚自然不會知道費瀾回家發(fā)生了什么,他回家第一件事情,翻書,多知道一點兒劇情,他對著這些人的時候,也會多一點兒底氣。
但很讓人遺憾的是,今天的書還是老樣子,一個字都沒多出來。
丟開了書,進浴室沖了澡,葉令蔚站在床頭柜邊上,低頭擺弄著手機。
男生頭發(fā)還是濕的,頭上蓋著深藍色的柔軟的毛巾,水滴順著發(fā)尖往下落,滴在肩膀上,暈濕白色的睡衣,落在圓潤干凈的腳趾上,瑩上了薄薄的一層微光。
葉令蔚打了一個電話出去,自言自語道,“早說了,我沒什么厲害的,但我挺能告狀的啊?!?/p>
“喂,我要吃關(guān)東煮。”
葉絢正在酒吧跟朋友打完牌,坐沙發(fā)上喝著酒,就接到了葉令蔚的電話,他本來沒打算接的,這么晚了,誰樂意給自己添堵。
但電話一直響,葉絢又怕葉令蔚真是有什么事兒,還是接了,他還沒說話呢,對面劈頭蓋臉的就嚷著要吃關(guān)東煮。
葉絢不可置信,“有?。磕憧纯磶c了?”
葉令蔚坐在床上,拿出平板擺在腿上,懶洋洋的重復(fù),“二哥,我要吃關(guān)東煮?!?/p>
“不然我就不去學(xué)校了。”
葉絢眉眼本來就冷厲,他沉下臉的時候,周圍都跟著靜下來了。
“愛去不去”葉絢冷冷道。
葉絢把電話掛了,還不去學(xué)校?葉令蔚不去學(xué)校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見葉絢沒打電話了,嚴柏湊過去問他,“誰惹你不開心了?”
“葉令蔚,要吃關(guān)東煮,讓我給他去買。”葉絢現(xiàn)在是喝酒都喝不下去了,不去學(xué)校?不去學(xué)校去干嘛?去插秧?
嚴柏樂了,樂得不行,樂得倒在沙發(fā)上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弟厲害啊,敢指使我們?nèi)~二少爺去給他買關(guān)東煮,現(xiàn)在可是晚上十一點了,葉絢你去嗎?”
他們這群玩車的,家里多少都是有幾個錢的,只有他們指使別人給他們做事的,指使他們,不可能的事情。
葉絢手里還捏著杯子,對于嚴柏的話跟沒聽見一樣。
過了幾分鐘,大家又都開始鬧起來了,葉絢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車鑰匙。
嚴柏注意到了,隨口問了一句,“你去哪兒?”
葉絢抿著嘴沒說話,又去拿頭盔,他把頭盔在臂彎里,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嚴柏跑出去攔他,“你回家呢?這么早,等會我們再出去跑兩圈啊,那邊不是新建了第五大道嗎?有車隊提前去體驗了,很刺激的。”
葉絢還是不作聲,他覺得深更半夜去給弟弟買關(guān)東煮,真的崩了他平時冷漠二少的人設(shè)。
但嚴柏可沒想這么多,他一眼看穿了葉絢的偽裝。
“你要去給你弟買關(guān)東煮?”嚴柏眼珠子都快掉了,他跟著葉絢往外走,葉絢一步跨上了車,戴上了帽子,露出一雙沒什么情緒的眼睛。
嚴柏興沖沖的也要坐上去,“帶我一個帶我一個,他們上次都說你弟好看,我也要去我也要去?!?/p>
葉絢踩下油門,機車的引擎立馬響徹了整條大街,他聲音混雜在引擎聲里,“滾下去,我后座只帶我對象?!?/p>
嚴柏,“......”
留給嚴柏的,只有車尾氣和逐漸變小消失的引擎聲。
“老板,一份關(guān)東煮,打包?!?/p>
老板是個女生,看著青年掀起簾子走進來,語氣不耐煩,但也不是對著她不耐煩。
“那個,您要些什么呢?”
葉絢沒吃過關(guān)東煮,也沒談過對象,他的世界里只有賽車,他也不會出現(xiàn)在這種亂七八糟的小吃店里。
盡管它干凈整潔,名氣也大。
葉絢看著格子里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耐枳樱枳?,丸子,總結(jié)起來差不多都是丸子,棍子。
“都要,打包?!比~絢言簡意賅。
“香菜要嗎?吃辣椒嗎?我們這里辣醬有韓式和日式,還有蜂蜜芥末醬......”
“不要。”因為葉絢自己不喜歡,他才懶得去想葉令蔚喜不喜歡,直接就拒絕了。
葉絢拎著老板打包好的兩個大盒子出去,剛放好要上車,葉令蔚的電話就又來了。
肯定沒好事兒。
沒一件好事兒。
死崽子。
葉絢深吸一口氣,想要搶在對方前邊說閉嘴,但還是慢了一步。
“二哥,我要蜂蜜芥末醬,甜甜的,可好吃了?!比~令蔚捧著手機,嘴里不知道含了糖還是水,滾了滾的,仿佛料準(zhǔn)了葉絢一定會給他買一樣。
“滾一邊去?!比~絢咬牙說道,掛了電話,他引燃了車,聽著轟隆的引擎聲,看著這漆黑的夜,心里翻江倒海。
半晌,他下了車,沖進了那家賣關(guān)東煮的店。
由于表情太兇,以至于店里的人包括老板都嚇了一跳。
“蜂蜜芥末醬,我全要了?!?/p>
幾分鐘后,一個青年拎著兩桶蜂蜜芥末醬從店里出來,臉已經(jīng)黑成了鍋底。
直到車停在了葉令蔚現(xiàn)在住的地方的樓下,葉絢才反應(yīng)過來,他被鬼迷了心竅了嗎?他到底為什么?!要!深更半夜去給葉令蔚!買關(guān)東煮?。?!
“下來,拿你的東西。”
葉令蔚磨磨蹭蹭的下了樓,他一出門,就看見靠在機車上的葉絢,黑色的漆皮皮衣,在晚上反著銀色的光,腳下的馬丁靴上有幾顆極扎眼的鉚釘,頭盔被他放在后座,葉絢一張臉,比夜色都還黑。
手里提著的關(guān)東煮還在騰騰冒著熱氣,腳邊立著兩大桶醬。
葉絢看見葉令蔚的第一秒鐘,下意識的就皺起了眉,白色背心外邊套了一件絲綢般又薄又滑的鵝黃色襯衫,長長的,手指都遮在了衣袖里,這還勉強看得過去。
下面穿的是個什么玩意兒,短褲?膝蓋都不到的短褲?腳上卻踩著一雙厚厚的白色棉拖。
“......”
“你要靠混搭風(fēng)走上國際嗎?”葉絢忍不住冷嘲道。
葉令蔚仰頭看他,“我的關(guān)東煮給我?!?/p>
葉絢,“......”
他現(xiàn)在覺得葉令蔚可以出書了,出一本書名叫《論氣死哥哥們的一百種技巧》,一定可以大賣。
“這蜂蜜芥末醬太多了啊,我吃不完,你帶走吧?!睓C車車身重,葉令蔚一腳蹬上去,坐在后座,從紙盒里挑了一串丸子咬著。
“我不吃這種黏糊糊的玩意兒,”葉絢皺眉,“下來?!?/p>
葉令蔚從里邊拿了一串雞肉丸子塞到葉絢手里,“我不喜歡這個,給你吃?!?/p>
葉絢十分懷疑葉令蔚根本沒把自己當(dāng)個人。
起碼現(xiàn)在是沒當(dāng)?shù)摹?/p>
葉絢把手里的丸子拿著,沒吃,他還是執(zhí)著于讓葉令蔚從他車上下來這件事情。
襯衣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鎖骨那塊兒都凹進去了,清瘦單薄得不行,葉絢又不敢去拽他,生怕給他拽沒了。
他試圖跟葉令蔚講理,“我后座是給我對象的,你下來?!?/p>
葉令蔚瞥了他一眼,“二哥你有對象了?”
“......”
“關(guān)你屁事,”葉絢飛快換上了一張冷漠的面具,“快點滾下來。”
葉令蔚沒理他,放在一旁的手機卻響了,他手里沒空,就去指使葉絢,“你幫我接一下。”
葉絢不想接的。
但看著男生低著頭小口小口啃著丸子,認真又可乖的模樣,心里一軟,接了。
聯(lián)系人顯示是費瀾。
葉絢看了葉令蔚一眼,沒作聲,準(zhǔn)備聽費瀾要說什么。
“小朋友,誰給你的膽子指使我給你帶蛋糕的?”費瀾聲音輕輕的,有些啞,懶洋洋的,但很好聽,“以為叫哥哥就夠了?”
“......”
葉絢沒掛電話,冷著臉,把手機懟到葉令蔚跟前,看著葉令蔚迷茫無辜的眨眼睛,他告訴自己,這不是個什么好玩意兒。
質(zhì)問道,“葉令蔚,你行啊,你在學(xué)校還有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