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內(nèi)人群依然忙碌,姜格身上的血液像是被抽干,她眼底干涸,眼中的光芒慢慢熄滅。沉默半晌后,又挺直了腰脊,道:“送我去軍區(qū)大院?!?/p>
客廳里,黃怡君掛了電話以后,又熱鬧了起來。季釧擺著玫瑰花,對黃怡君道:“你這樣姜格會誤會吧?!?/p>
“就是讓她誤會?!秉S怡君用打氣筒打著氣球,笑著說,“這樣才更有效果?!?/p>
季錦看了一眼二樓季錚的房間,他剛洗了澡,正在換衣服。看完以后,收回視線,系著手上的絲帶道:“多虧阿錚不在這兒,要聽到你這樣鬧姜格,他得心疼死?!?/p>
“噓?!秉S怡君和丈夫挑了挑眉,道:“也不要告訴阿錚?!?/p>
工作室距離軍區(qū)大院幷不遠(yuǎn),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姜格望著車窗外的行道樹,卻像是走進(jìn)了萬花筒一樣,重復(fù)著一段又一段的路程,看不到盡頭。
眼睛里是重復(fù)的景色,腦海里卻幷不是,她像是放電影一樣,把她和季錚在一起時的畫面又回憶了一遍。
這些回憶,在她的腦海里已經(jīng)放映過無數(shù)遍,但記憶不是膠片,即使放映過無數(shù)次,畫面都沒有模糊,反而更為清晰了。
這是她的第一段感情,她希望它有始有終,始于一場一見鐘情的雙向暗戀,終于兩人攜手共度一生。但現(xiàn)在,她的希望可能要破滅了。
姜格從小到大就沒有過希望,她有希望的人生好像是季錚出現(xiàn)后才有的。季錚在她黑暗的人生里豁開了一道口子,外面熱烈的光照進(jìn)來,璀璨耀眼。
但不管外面的光多熱烈,都不如季錚,他是她人生中的光和熱。他現(xiàn)在要熄滅了,姜格重新陷入黑暗中,她的心甚至都不會再去為另外一個人跳動了。
在路上的時候,姜格有些燥,她身體和精神都在流轉(zhuǎn),數(shù)不清的畫面在腦海中回蕩,被抽干的血液像是被煮沸了一樣在血管內(nèi)橫沖直撞,心臟沒有規(guī)律得跳動著,重重抬起,重重落下,她的胸腔都快被跳爛了。
但到了軍區(qū)大院門口時,一切喧囂都沉寂了下來。
軍綠色的大院門,初冬的微風(fēng),風(fēng)中夾雜著的涼氣,緩緩得貫入她的呼吸里,讓她整個人都沉淀了下來。
腦海里的畫面定格在了大院道路兩邊生機(jī)勃勃的灌木叢上,血液平穩(wěn)地在她的血管里流淌,心跳安靜地敲擊著胸腔,姜格回過神來。
像她知道季錚失蹤的消息,她趕來大院時的心情一樣。
她不能垮,她得撐著,如果季錚真的遭遇不測,她需要做的不是悲傷,而是替他安撫好他的家人。就算不是為了季錚,這兩天季錚的家人對她的關(guān)愛,也需要她來這樣回饋他們。
上午的陽光有些耀眼,也有些涼,姜格撐著身體,朝著那棟熟悉的二層樓房走了過去。
走到門前,姜格抬手敲門,清脆地兩聲聲響后,房門自己開了。玄關(guān)處看不到客廳,但客廳內(nèi)沒有聲音,姜格眸光一抬,伸手推開了門。
房門一開,她看到了地上鋪著的玫瑰花瓣,聞到了空氣中彌漫的玫瑰花香。
姜格眼睫微顫,玄關(guān)盡頭,季灼走了過來,笑著說:“嬸嬸,進(jìn)來呀~”
說話的功夫,季灼笑瞇瞇地拉住了她的手。姜格的手冰涼僵硬,她比她高了很多,但季灼微一用力,姜格就跟著她走了進(jìn)去。
客廳里的家具被清空,偌大的客廳里,被玫瑰花和氣球裝飾了起來,粉白色調(diào),清新好看。在裝飾旁邊,季錚的家人們站在那里,都看著她笑著。
姜格看了一眼笑著的奶奶,還有她身邊同樣笑著的爺爺,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堂姐,侄女,還有爸爸……
最后,她視線一收,落到了粉白色的玫瑰花和氣球中間的男人身上。他站在那里,身上穿了襯衫西褲,顴骨處貼了一張創(chuàng)可貼,清黑的眼底蓄著溫柔的光。
她被季灼牽到了他的身邊,濃郁的花香中,摻雜了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姜格眸光一動,男人沖著她笑著,一如夢里那般溫潤。
“姜格?!?/p>
季錚任務(wù)成功后,就連夜趕回了國內(nèi),這樣的求婚是他一開始就想好的。姜格雖然不說,但他知道她內(nèi)心仍然因為他家人對她的態(tài)度心里沒什么安全感。所以他要在家人的見證和祝福下向她求婚,讓她有絕對的安全感。
原本以為回來后,還要和奶奶游說幾次,沒想到他們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在他失蹤的這幾天扭轉(zhuǎn)。大家一起商量操辦了這次求婚,家里準(zhǔn)備的時候,季錚打電話聯(lián)系了蔡紀(jì)幫忙,讓他找了個理由帶著姜格去化好妝。求婚難免拍照,每個女人都喜歡自己這個時候是漂亮的。
聽到季錚的叫聲,季釧提醒道:“叫什么啊,直接來!”
季錚側(cè)眸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家人,大家都小聲鼓勵著他,在行動中都沒有這么緊張過。他清俊的眉眼中涌上一絲羞澀,低頭看著她,在他要跪下時,姜格抱住了他。
姜格的動作很快,她的胳膊從他的腰間穿過,張開的手指放置在他的后背上,死死地抓住了。
懷里的季錚,是有溫度的,有力道的,除此之外,她的心跳還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姜格皺巴巴的心像是被慢慢展開,撫平,她慢慢抬起頭,仰望著站在她面前的季錚。
“原來不是做夢啊?”
季錚眼中的笑意一頓,心重重地一擰。
姜格抬眼看著他,她的眼睛描繪著他的眉眼,他的唇,他臉上的傷口。她輕輕的喘息著,這幾天,心里隱藏的害怕,擔(dān)心,悲傷,焦慮……所有的感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如潮水般涌了過來淹沒了她。
她死死地看著季錚,淺棕色的眼底涌上了一層光芒。眼淚大滴大滴地從微仰的頰邊滾落,她聲音顫抖:“阿錚,我都不知道一個人怎么活……”
姜格的眼淚和情緒像是重現(xiàn)了這幾日大家的心情,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來。大家看著哭著的姜格,沒想到這兩天她的堅強(qiáng)和樂觀都是強(qiáng)撐著的。
姜格幷不確定季錚還活著,她心中比任何人都害怕,季錚會就此不回來。她不知做了多少噩夢,不知在夜里哭了多少次,但她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因為她要安撫好他的家人,所以才撐著她的堅強(qiáng)。
而現(xiàn)在季錚回來了,她的堅強(qiáng)在他面前潰不成軍。
“對不起,對不起姜格。”胸前被姜格的眼淚濕透了,姜格的眼淚落在了他的心口上,像火苗一樣,一下一下灼燒著他的心。季錚抱著她,溫柔地吻著她,耐心地安撫著,柔聲道著歉。
在行動中時,就只有五個人去追蹤毒販頭目小團(tuán)伙,季錚那時候一心想抓人,等到現(xiàn)在才生出些后怕來,若是他真的回不來,姜格該怎么辦?
姜格的情緒壓抑了幾日,沒有那么快釋放干凈。但理性終究戰(zhàn)勝了感性,季錚的溫度和力道安撫下了她浮萍一樣的心。姜格趴在季錚的懷里,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等待的家人們,臉頰微微發(fā)燙,站直了身體。
姜格的臉哭得通紅,妝都有些花了,季錚伸手問季錦道:“哥,紙巾?!?/p>
隨著姜格哭完,客廳里的氣氛也緩緩回溫,季錚說話的功夫,黃怡君恨鐵不成鋼,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姜格,小聲道:“紙什么巾,求婚!”
季錚垂眸看了一眼姜格,姜格情緒平復(fù),只是一雙眼還紅紅的。季錚看著她,問道:“可以么?”
客廳里大家一陣笑聲,姜格臉紅得更厲害了,她看著季錚,不說話。
“我真服了。”季釧急得說:“跪下啊?!?/p>
她一說完,季錚就單膝跪在了姜格的面前。他打開了手上的紅絲絨盒子,抬眼看著姜格,問道。
“姜格,你愿意嫁給我么?”
姜格,你愿意嫁給我么?
姜格低眸看著單膝跪在她面前的季錚,腦海里重新回放了一遍他的話。她的心跳緩緩一沉,再次喧囂了起來。
她的眼睛落在了季錚握著紅絲絨盒子的手上,他的食指纏著繃帶,指尖還有些細(xì)碎的小傷口。確認(rèn)他活著以后,她又開始看他是否受傷,他在行動中受了些傷,但都是小傷。確認(rèn)完畢,姜格的視線才落在了盒子中央。
漂亮的戒指。
和常規(guī)的戒指不一樣,這枚戒指的外形是繞起來的梨花枝。梨花枝做工精致,在紅色的絲絨盒子里,像真的一樣。
姜格想起了在老宅的春天,季錚抱著她坐在廚房的窗戶上,纏住她頭發(fā)的那一枝梨花。
姜格是那時候就想嫁給季錚的嗎?不是,還更早,或許在看著他從非洲草原的紅日中逆光而來時,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已經(jīng)拓印到了她的心里。
姜格點了點頭:“我愿意?!?/p>
客廳里的氣氛隨著姜格這句話而歡快了起來,大家笑著歡呼祝福,季錚抬眸看著姜格,耳邊只有她的聲音。季錚喉頭一動,眼底竟生出些酸澀來。
他眨了眨眼睛,淡淡一笑,拉過姜格的手,在她無名指上吻了一下,最后把戒指套在了手指上。
吻是溫?zé)崛彳浀模渲甘潜鶝鰣杂驳?,兩種感覺交匯在一起,姜格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他站起身來,雙臂張開抱住了她。
他的唇落在她的唇上,最后落在她的耳邊,男人聲音低沉而激動。
“那現(xiàn)在,你是我的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