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黃旗晟雖然只是培訓組的老師，但對商彥在三中的“事跡”早有耳聞。
聽商彥應下，他反而有點不放心了。
“商彥，你可別欺負新組員。”
吳泓博的視線轉(zhuǎn)了轉(zhuǎn)，嬉笑了聲——
“黃老師，您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啊，彥哥是那種欺負弱小的人？”
他頭一轉(zhuǎn)，給其他人個示意眼神。
“……更何況，我們幾個不是還都在這兒呢?！?/p>
黃旗晟稍心安了些。
看一眼時間已經(jīng)不早，他又囑咐了幾句，便提著公文包和筆記本電腦匆忙離開。
等黃旗晟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吳泓博臉上笑一收，沖旁邊一人擺擺頭。
那人會意，走過去關門，轉(zhuǎn)回身就往門上一靠。
“砰”的悶響。
椅子上的小孩兒背影微僵。
吳泓博走到蘇邈邈正對著的辦公桌前，往桌面一靠。
“彥哥，怎么說？——給新人劃條道？”
“……”
商彥仍是就著那個俯身的姿勢，在女孩兒帽檐邊上問。
“聽見了么，小孩兒?！?/p>
“……”
兜帽下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輕細的呼吸。
商彥停頓片刻，輕嗤了聲。
他直起身，走向一旁的立柜，懶散的聲音撂在身后。
“你們看著辦?！?/p>
正楞著的吳泓博回過神，樂了。
“你這新來的小子，怎么那么不識趣？彥哥的大腿你都不抱，那你可別怪我們收拾你?！?/p>
“……”
屋里安靜半晌，除了商彥站在立柜前隨手翻書的聲音，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兒仍舊沒有開口。
吳泓博笑容還在，但忍不住皺眉了。
“你是啞巴啊，不會說話嗎？”
伴著不耐的話音，吳泓博踢腿踹了踹新人坐著的椅子。
轉(zhuǎn)椅被踹得“砰砰”兩聲。
“……”
背對著房內(nèi)，商彥站在立柜前。
他單手拿著一本編程書，聽見那踹椅子的聲，正要翻頁的修長指節(jié)驀地一頓。
漆黑的眸子被細密微垂的眼睫壓著，看不分明內(nèi)里的情緒。
停了兩秒，那頁還是被翻過去。
商彥身影未動。
而他身后房間里，組內(nèi)另一個胖胖的男生也走到椅子旁邊，插話了：
“這小子有點硬啊，剛剛也是，連彥哥的話都敢不搭茬？”
“可能缺一頓揍？”
“別吧?！?/p>
吳泓博剛剛沒被搭理，氣得咬著牙笑——
“坐那兒看著還沒彥哥腰高似的，萬一再給玩壞了，黃老師還得找我們算賬?！?/p>
“…………”
這話里的某個動詞，讓商彥順著書頁劃下的指節(jié)再次停住。
“不說話也就算了，帽子都不摘？這么沒禮貌的小子，至少得教教規(guī)矩?！?/p>
吳泓博說著，跳下桌，伸手往轉(zhuǎn)椅里的小孩兒頭頂撩——
“別躲，不然傷著你可不怪我。”
“……啪?！?/p>
一聲不輕不重的合書響聲。
這突然的動靜叫停了吳泓博的動作。
他扭頭，遲疑地看向背對著房間的商彥。
“彥哥？”
“……”
商彥側(cè)過身，不動聲色地垂著眼，目光落到小孩兒身上——
蘇邈邈擱在膝蓋上的兩只寬袖子相疊，袖口隱約見著蔥白的指尖不安地纏在一起。
商彥斂眸，側(cè)回身，手里書放進立柜。
“行了。”
“哎？不收拾他了啊彥哥？”
商彥沒接話。
他從柜子拎出一臺筆記本，走回到女孩兒坐著的轉(zhuǎn)椅旁。
搭著椅背，修長的五指收緊，一用力——
男生單手倒拉著轉(zhuǎn)椅，把懵在上面的女孩兒往辦公室里間拖。
“以后這小孩兒算我半個徒弟，不許覬覦?！?/p>
……覬覦？
幾人楞住。
拖著椅子走到里間門口，商彥停住。
幾個男生還在發(fā)楞，商彥視線一壓，垂落到那兜帽上。
他嗤笑了聲。
“他們誰敢欺負你就告訴我，知道了么，小孩兒?！?/p>
房間里安靜幾秒，兜帽下傳出一聲松了口氣的輕軟的“嗯”。
眾人石化。
吳泓博：“……女的？？？”
商彥抬手，把椅子和椅子上面的女孩兒一起拉進單間。
砰地一聲。
門合上了。
慢半拍后，鬼哭狼嚎響在單間外面——
“彥爹你關門是要干嘛啊？？”
“臥槽臥槽手下留情啊彥爹！”
“組里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彥爹你好歹讓兒子們看一眼廬山真面目啊——”
房間內(nèi)，商彥松了手，輕嗤了聲。
“什么亂七八糟的?！?/p>
他目光瞥下去，落到那大衛(wèi)衣帽上。
女孩兒除了剛剛被他突然連轉(zhuǎn)椅一起拉走時本能地攥住了椅子扶手之外，便一直安靜地窩在那兒，沒有半點動作了。
乖得叫人心里發(fā)癢。
商彥眼神一閃，手里筆記本電腦往空桌上一擱。
他自己也順勢坐上了桌邊。
“小孩兒?！?/p>
他啞著嗓聲似笑非笑地叫她。
蘇邈邈應了一聲，聽起來是有點不情愿的。
“你叫什么名？”
“……”
“說話?！?/p>
“蘇邈邈?！?/p>
“……”
男生漆黑的眸子里微光一閃。
須臾后他勾了唇角，就著坐在桌邊的姿勢，手肘壓著前膝俯下身，幾乎快要湊到女孩兒的兜帽前去。
女孩兒若有所察，幅度很小地往回縮了縮。
身前聲音仍是沙啞帶笑——
“蘇什么？”
“……”
蘇邈邈抿著淡色的唇，藏在兜帽里的小臉兒微繃了下。
他明明聽到了。
“蘇……邈邈。”
商彥目光微凝。
從他此時的位置看下去，那寬大垂壓的兜帽已經(jīng)不能完全藏住女孩兒的臉，而露出來一小截下頜的弧線。
雖然只那一段，但已白得剔透，像是用最干凈且純粹的玉種一分一毫地琢磨出來，讓人移不開眼。
蘇邈邈有所察覺，將兜帽壓得更低了些。
商彥回神，眸里微深。
……小孩兒不過露了段下巴，竟然還給他晃走神了。
商彥自嘲地輕嗤了聲，直回身。
他一邊看著顯示屏敲下名字，一邊似笑非笑地開口：
“蘇——”
他余光一瞥。
“喵喵？”
“……”
蘇邈邈攥了攥指尖。
“是邈，遙遠的那個邈?！?/p>
商彥仍勾著唇，但本能皺了眉。
鍵盤上空懸著的修長指節(jié)一頓，便心安理得地敲下了“蘇喵喵”。
蘇邈邈：“…………”
盡管有些氣郁，但蘇邈邈還是能夠分辨出，商彥的這個玩笑里幷無惡意。
里間無人言語。
筆記本許久未用，坐在桌上的男生取了支隨身碟，給電腦重裝系統(tǒng)。
從蘇邈邈的視野望去，只能看到那人坐也散漫，懶懶倚著桌后的墻，那雙手修長白晰，骨節(jié)分明而漂亮，在鍵盤上來回，行態(tài)隨意，透著張揚恣肆又漫不經(jīng)心的從容。
讓人移不開眼。
……書里寫古，說“少年風流”，也就是這模樣的么。
蘇邈邈心想。
她的視線垂落下去。
靠在桌邊，那雙修長的腿懶洋洋地搭在女孩兒的眼皮底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