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熟悉的像薄荷一樣的氣息。
好像是……
一回生，二回熟。
——
蘇邈邈慢吞吞地抬手，把從腦袋上開始兜住自己的外套扒拉下來。
她仰起臉兒，正對上一雙望下來的黑漆漆的眸子。
在昏暗的光線里，那雙眼瞳里像是熠熠著某種零碎的星塵似的微光。
想起自己上次被罩住外套的經(jīng)歷，蘇邈邈沉默了下，小心翼翼地問：
“我……被潑果汁了么……”
商彥一怔。
隨即他莞爾，“小孩兒，你是喝了一杯不到三度的果酒，醉得睡了一覺，還順便做了場夢？”
蘇邈邈抿抿嘴巴，松了口氣。
……看來是沒有。
她微微坐直身，目光在昏暗的視野里掃過半圈，最后落向舞臺。
停了兩秒，她好奇地問：“舒薇要跳舞了么？”
“……”
商彥側(cè)身看過去。
舞臺上，舒薇不知什么時候站了上去。
身上的衣服也換了，改成一條紅色的魚尾長裙。長裙上半身有半透明的紅紗替代了胸腰處的部分，設(shè)計裁剪凹凸有致，從右腿腰下位置大開叉，隱約露出雪白的長腿。
在包廂里眾人的低呼和議論聲中，舒薇神色復(fù)雜，既有驕傲、又有不滿和哀怨地望著商彥這里。
在見到商彥終于將目光落過來后，她紅唇一勾，抬手輕捏了個指響。
包廂里音樂一起。
“哎喲臥槽，還真是something！”
旁邊吳泓博一聲低呼。
商彥微挑了眉，轉(zhuǎn)望過去。
他身旁的蘇邈邈同樣好奇地問：“什么是……something？”
“這你都不知道??？”吳泓博驚訝地問，隨即眉飛色舞地解釋，“就是韓國一個女團的超人氣舞曲，剛剛看舒薇這一身打扮我就覺著有點像，果然是??！……她也是敢選！”
蘇邈邈聽得更好奇了，“這支舞怎么了？”
吳泓博一拍腿，“這支舞是能播出來的舞曲里特別熱辣的那種了！尤其是開頭，哎對對就現(xiàn)在這段，學(xué)貓的，簡直叫人鼻血都壓不——”
吳泓博話到中途，商彥伸手，把女孩兒兩耳一遮。
原本正一邊聽吳泓博解讀，一邊聚精會神地看舞臺表演——
蘇邈邈：“……？”
商彥垂眸，似笑非笑地瞥了吳泓博一眼，目光涼颼颼的。
“不聽他扯淡，少兒不宜?！?/p>
吳泓博：“…………”
一支舞曲進(jìn)行過半，包廂里全是壓著的低呼聲。
如果不是顧念著商彥在這兒，說不得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男生對著舞臺吹口哨了。
看著舞臺上扭腰摸腿撩頭發(fā)，而目光始終盯著自己的舒薇，商彥輕嗤了聲，垂下了眼。
漆黑的眸子里劃過晦暗的情緒。
“……”
須臾后，他偏過視線。
旁邊的小孩兒看得比他聚精會神得多。
想起方才劃過腦海的一幕，男生輕瞇起眼。
“……小孩兒?！?/p>
“——？”
蘇邈邈聽見藏在音樂里的喚聲，轉(zhuǎn)過臉來。
然后她聽見商彥聲音微啞地問：“你也有一條紅裙吧？”
蘇邈邈怔了下，隨即想明白，商彥指的是他們那次在餐廳偶遇時，自己穿的那件紅色禮服裙。
蘇邈邈誠實地點點頭。
旁邊吳泓博聽見了，笑嘻嘻地玩笑，“彥哥，你不會也要小蘇跳這個吧？她不行，我們小蘇是仙女型的，玩不來這一套?！?/p>
蘇邈邈卻聽商彥低笑了聲。
沙啞里透著點微戾的沉。
“穿成這樣跳舞，那就逐出師門?！?/p>
吳泓博噎住。
商彥微俯身，到女孩兒面前。
黑眸微深。
“逐出師門什么后果，知道么？”
蘇邈邈遲疑地?fù)u了搖頭。
那人薄唇一勾。
“腿打斷?！?/p>
蘇邈邈：“…………”
包廂里燈光驀地一亮。
蘇邈邈回過神，原來是舞曲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場中其他學(xué)生紛紛鼓掌歡呼，蘇邈邈下意識地看向舞臺上。
卻見穿著紅色長裙、發(fā)絲凌亂的舒薇胸口微微起伏，臉色近乎鐵青地瞪著自己。
目光里滿是不言而喻的威脅。
蘇邈邈默然。
她是無辜的。
她什么也沒做，還很努力地捧場在看了……
有這支舞熱場，包廂里玩得更歡起來。
計算機組幾人也換到了沙發(fā)里。
唱歌、游戲、拼酒……
所有人樂此不疲。
唯獨今天party的主人公，舒薇從舞臺上下來之后，便始終沉著面色。
倒是對所有敬給她的酒，都來者不拒地灌了下去。
她的目光始終盯著一個人。
喝到某一個節(jié)點，舒薇將手里酒杯往大理石臺面上用力放下。
“砰”的一聲響，叫停了包廂內(nèi)的熱鬧。
眾人神情驚滯地看向舒薇。
而她霍然起身，大步走向了包廂角落的沙發(fā)區(qū)，然后猛地停住。
所有人看向她目光落點。
——
燈光柔軟的沙發(fā)上，窩在一角里的女孩兒身上蓋著一件明顯比身形大了幾號的外套，睡得安靜。
而她身旁，側(cè)身坐著的男生微垂著眼，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里的酒杯，目光始終若有似無地罩在她的身上。
舒薇攥起了拳。
“商彥——”
在突然安靜下的包廂里，舒薇的聲音格外清晰。
商彥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抬眼。
清雋俊美的面龐上，只一點似笑非笑，薄得叫舒薇心寒。
她咬緊了牙，借著之前灌下去而此時涌上來的酒力，她一字一句地擠出話聲——
“你想清楚，到底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
本就安靜的大包廂里，這話聲一落，頓時更是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商彥。
除了與商彥親近的，其他學(xué)生都認(rèn)為答案理所當(dāng)然。
——
舒薇長相漂亮，身材好，家境又如此卓越，他們簡直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然而就在這死寂里，他們目光所落處，商彥微皺了眉。
他看了一眼身旁睡著的女孩兒，隨后才重心抬眸。
語氣冰涼而不虞——
“別吵醒她?！?/p>
“……”
好些學(xué)生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而舒薇更是在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你想清楚，到底還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別吵醒她。
……
對她來說，沒有比這更傷人的拒絕方式了。
“商彥，你別后悔！”
舒薇咬牙怒道。
商彥眼神平靜而淡漠地看她。
被這樣的目光徹底激怒，舒薇扭頭走到旁邊，她班里一個男生面前——
“辛浩清，你是不是喜歡我！”
那男生一待。
“說！”
“是……我是喜歡你——”
話聲未落，舒薇直接勾住那男生的脖頸，踮腳親了上去。
包廂里一瞬死寂。
全場目瞪口呆。
幾秒后，有人再也按捺不住，口哨聲、驚呼聲紛紛響起。
而這片嘈雜里，蘇邈邈還是被吵醒了。
借著之前未散的酒意，睡得有些迷糊了的女孩兒揉著眼睛坐直身。
喧鬧的聲音涌入她耳中——
“臥槽舒薇瘋了吧？？”
“媽的，她就是想給彥哥難堪！”
“草……”
“——彥哥！誰怕誰啊，你也找個小姑娘親回去！”
最后那提議一出，立刻有大半人數(shù)跟著響應(yīng)。
隨之而來的，就是這些人的目光遵循就近原則，唰地一下都匯聚到剛醒的女孩兒身上。
蘇邈邈的眼眸里還滿是初醒的迷茫霧氣，意識也沒有清醒，完全不知道眼前這一幕喧鬧是怎樣的前因后果。
而在突然加身的目光里，她只本能地扭過頭，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男生。
“師……父？”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包廂里有人開始起哄。
“……”
商彥垂眼看向面前的女孩兒。
眸子里黢黑如墨。
耳邊哄聲愈烈。
而女孩兒無害又毫不設(shè)防地望著自己。
男生修長的頸線上，喉結(jié)滾了下。
沒等到答案，蘇邈邈眨了眨眼，轉(zhuǎn)而看向場中。
兩道身影抱在一起，似乎……
商彥驀地動作。
他向前傾身。
——
指骨修長的手掌覆上女孩兒的眼睛。
他聲音有些發(fā)啞。
笑而無奈。
“……別教壞小孩兒?！?/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