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嫻挑了挑眉，轉向薄屹。
“你朋友？”
卻見吧臺里，少年第一次露出有點冷的神情。
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清晰的下頜線流暢地延伸到少年白晰修長的脖頸，繃得凌厲微緊，連喉結都多了兩分這個年齡里獨有的、滿帶著青春荷爾蒙的性感。
這少年笑起來那么有感染力。
但卻好像，在不笑的時候，一個冷淡寡然的眼神都能擊透人心。
商嫻尷尬地抬手遮了遮眼，順勢揉了下眉心。
而此時少年已經收斂神色，垂下眼去擦杯子。
“不，不認識?！?/p>
“……”
商嫻嘆了口氣。
心說這小孩兒長了這么好的一副皮相，可惜好像不太懂女孩兒的心思，也不會和女孩兒相處。
——
這種情況下，他越是寡淡不作反應，那對方一定就越是不會甘心。
而如商嫻所料。
靠上吧臺的女人幾乎是幾秒內就漲紅了臉，表情難看。
她瞪向商嫻——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商嫻：“……”
商嫻：“？？”
——這就是她沒有料到的了。
不等商嫻開口，吧臺后，玻璃杯被擦出“吱啞”一聲，商嫻驚訝地望過去。
能擦出這種動靜的力度，那杯子幾乎也是在被捏碎的邊緣了吧？
少年聲音微冷，“請你對我的客人放尊重點?！?/p>
女人更惱怒：
“既然都是客人，為什么我們讓你過去喝一杯就不行——她就能跟你坐在這兒有說有笑的?。俊?/p>
少年臉色更冷。
他把手里擦拭的杯子和杯布都放下。
而吧臺外，那女人更得寸進尺，趁這個時間便突然出手，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我不管，你今天必須跟我們喝一杯，不然別怪我們去找店長投訴你！”
商嫻在旁邊看到現(xiàn)在，終于嘆了聲。
——
她看得出來，無論出身如何，少年的家教是十分好的。
以至于他很難說出什么過分的話，或者對一個女性有什么涉及暴力的反應。
跟把一只小狗崽扔進一群母狼里，有什么區(qū)別？
商嫻更加在心底嫌棄了這個只有審美和能力的酒吧老板后，她的手從手包里拿出來——
“冰紅茶的單，我自己買吧?！?/p>
正相持不下的兩人一楞。
回眸間，只見商嫻的手從包里拿出，同時一截折疊短棍被她握進手心，在空氣里“啪”地一聲，甩出清脆利落的聲音。
下一秒，那個女人一聲尖叫縮回了手，捂著手腕蹲到了地上。
酒吧里她的同伴，很快就被這反應驚動了，幾個人紛紛圍繞過來。
把地上哭得妝都花了的女人扶起來，見她手腕上已經快速紅腫的位置，幾個人驚恐又憤怒地瞪著商嫻——
“你干什么??！怎么打人呢？”
“想打架是不是？！”
“找死吧你！”
“……”
商嫻被這幾個女生逗笑了。
她回頭看向吧臺后的少年，“給我個空杯?！?/p>
少年正皺著眉，似乎想做什么，但聞言還是停了動作。
他遲疑了下，將一只杯子遞給商嫻。
商嫻把杯子一扣。
露出最厚的玻璃杯底。
手里的小折疊棍不輕不重地往外一甩。
“啪！”
“嘩啦——”
一個厚底玻璃杯，瞬間在那圓圓的棍頭下碎成了片。
幾個還在叫囂的女人陡然一默。
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鶏，鴉雀無聲。
商嫻面帶微笑地收了折疊棍，眼皮一耷拉，望向哭到一半嚇停了聲的那個女生。
“小小年紀不學好，學人搶男人、還想打架？”
“……”
“我被家里格斗教練摁在地上捶的時候，你們還在媽媽懷里吃奶呢，知道嗎？”
“…………”
“知、道、嗎？”
女人笑容陡然一沉，聲音也壓下去了。
此時這幾個明顯年紀不大的女生嚇得臉色都變了：
“吱吱吱……知道了?！?/p>
“之后每天，我都可能來也可能不來——再讓我看見一次，你們誰找他麻煩。”
商嫻恢復微笑。
“我再出手就不會留手了——你們可以比較一下，全身上下到底哪一根骨頭最硬，好么？”
“不……我們不敢了……”
幾個女生看見那一地碎玻璃，嚇得眼神都抖，幾人對視了幾眼，慌忙趁商嫻沒再發(fā)火，狼狽地跑出去了。
商嫻收回視線。
她手里折疊棍也往回一抽，不等看清，已經收回成短短的又無害的一支筆似的模樣。
把折疊棍放回手包里，商嫻轉而取出一疊現(xiàn)金，擱到碎掉的杯子旁。
她抬眼看向少年，眸里帶上點歉意。
“杯子只能麻煩你來收拾了?！?/p>
少年似乎被她方才的兇悍嚇著了，怔了怔才回神，“這個杯子的單價值不上這么多錢?！?/p>
“剩下的是小費?！?/p>
商嫻勾唇一笑。
“不過，冰紅茶我就不付了——那是你請我的，對么？”
說完，商嫻沖他笑著轉身，要往外走。
直到身后少年焦急的聲音追上來——
“你之后還來嗎？”
“……”
商嫻一怔。
她回眸。少年的眼里映著光，比他頭頂那片極光都漂亮、干凈、引人深陷。
看得商嫻晃了晃神。
回過神，她輕笑。
“也許吧?！?/p>
說完，女人轉身離開。
“……”
少年有點失魂落魄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到底還是沒有追上去。
他轉身回到吧臺里。
正遇上調酒師回來，見薄屹還站在原地，心不在焉地擦著酒杯，他上前接過去——
“小老板，你再這樣搶我的工作，我可就要懷疑你想炒我魷魚了啊？”
他剛要再說什么，目光突然落到那一疊粉紅的鈔票上。
“臥槽？這是什么？”
“……”
薄屹沒精打采地瞥了一眼，嘟囔了聲，“小費?！?/p>
“小費？誰這么大方？我怎么就從來沒遇見過？？”
“……”
“算了，我知道了，因為我丑?！闭{酒師嘆氣，“這些目光短淺的女人們啊，哥當年也是帥過的，現(xiàn)在經過了歲月的積淀、更有魅力了才對，她們怎么就不來喜歡喜歡我呢？”
少年眼一亮。
像是聞見了骨頭香氣的狗子，他轉回頭看向調酒師，“她會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當然了，來酒吧里的哪個女人會不喜歡你啊。”
調酒師斜眼看他。
“不喜歡你，會給你這么多小費么？不過我看看，這女人不會還給你留電話號碼和時間了吧？——我在電視上?？匆娺@一套的，小老板，你年紀還小，可不能被這些女人騙了?！?/p>
調酒師說著，伸手去翻那疊錢。
他就是說著玩玩，也翻著玩笑的，結果剛要收手，就猛地一楞。
幾秒后，一張白色的卡片被他拎出來。
——
上面只有一個名字和一串電話號碼。
【商嫻】
【1**********】
調酒師：“？？？”
半晌后，調酒師表情復雜地晃了晃名片，“我就說吧——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小老板?！?/p>
“……”
薄屹臉色發(fā)僵——他一有時間就“幫”調酒師代班，所以這種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他不是沒收到過。
只是……
“她不一樣的。”
少年聲音里帶著點特有的倔強。
調酒師又晃了晃那卡片。
“一樣的?！?/p>
“……”
“跟那些女人一樣，她也只是想睡你?！?/p>
“…………”
調酒師抽手，“行了，也幫你扔了，不用謝我——”
話聲未落，調酒師手里一空。
兩秒后，他反應過來，驚悚地扭頭看向旁邊的少年——
“小老板，我們店里已經負盈利運營、需要你去賣身維持了嗎？？……不應該，我看最近生意很好?。 ?/p>
薄屹輕哼了聲，微繃著俊臉沒表情地把卡片揉進褲袋里。
“垃圾別亂扔?！?/p>
說完，他扔下杯布，轉身走了。
——
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晃回酒店里，商嫻重新沖了澡。
幾分鐘后，她拿著接通的手機，穿著浴袍把自己扔進柔軟的沙發(fā)里。
對面是個有點懶洋洋的女聲，似乎已經準備安寢——
“就遇見了個小帥哥，你還要擾我清夢……嫻哥，你是出國鬧得太久沒見過本土帥哥了是不是？”
“這個不一樣，特別干凈?！?/p>
“唔，在哪兒遇見的？”
“……”
“嗯？怎么不說話了？”
“咳，酒吧?！?/p>
“……”
“……”
“行吧。所以你勾搭這個在酒吧遇見的特別干凈的小帥哥了么？”
“沒。”
商嫻笑著輕瞇起眼，帶點遺憾。
“我家老頭子那古板勁兒，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帥哥才剛成年，比我小三歲呢?！?/p>
“你可真慫啊，嫻哥，這不像你風格?！?/p>
“……少來，我是來為人師表的，又不是來禍害少年的。”
“我信了。真的?！?/p>
“蘇、荷……”
商嫻磨牙威脅。
對面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要做名片么，給你寄過去的那個新設計看到了？”
“嗯?！?/p>
商嫻翻起身，走出套間的臥室，進到客廳里，拿出了手包開始翻。
“挺簡潔的，尤其是右上角那片無色的暗紋，這個設計我喜歡。”
“喜歡就好，那我就跟那邊說，給你敲定這一版了。”
“…………”
“你怎么又不說話了？”
“…………”
商嫻對著翻空的手包面無表情了幾秒。
“沒事吧，嫻哥？”
商嫻：“我好像……把那個樣本丟了。”
“沒事。就一個樣本而已，也沒多少信息?！?/p>
“……”
從記憶里翻出隱約的印象，商嫻無力地趴進了沙發(fā)里——
“蘇荷?！?/p>
“嗯？”
“我好像……剛好把它夾在小費里，給了那個小帥哥。”
蘇荷：“……”
蘇荷：“你們國外回來的小姑娘，約個炮都這么光明正大、明碼標價的么？”
商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