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
反應(yīng)過來,又或者陷入了更深迷茫的少女下意識說道,手指著門的方向,話語像是命令,卻又不經(jīng)意間帶了些本能的懇請。
“我家不能留你……你走吧?!?
看著少女幾近惱羞成怒的樣子,承影笑出來,然后眼疾手快端起了自己的面碗,還順手毛走了雙筷子。
說到底,我也算她的師父啊。她的一招一式都是隨著自己所學(xué),結(jié)果現(xiàn)在自己也是個半吊子,還要教她更多的感情之事——劍靈畢竟非人,沒有那些彎彎繞繞,說要強求就一定要強求來一段姻緣,但是又發(fā)自心底的害怕女孩受傷,他已經(jīng)許久未上戰(zhàn)場見血腥,最近做事也總有種焦躁感覺,但是見到了云初,他的心就會安定下來,還可以一字一句教她不要心軟。
不過怎么沉棠那小子不教她這些呢,承影腳掌用力,穩(wěn)穩(wěn)端著面碗飛到了院內(nèi)的樹上,此時正值花期,清風(fēng)吹拂,還不小心把一片花瓣落入了滾燙面湯里,他的余光看到被熱水燙的卷邊,卻迸發(fā)出更多香氣的花瓣,不自覺地皺起眉頭。
“你以后別總想著講道理,沒啥用?!彼麊瓮戎沃跇渲ι?,也不怕被人看見,施個障眼法的事而已,而且好不容易能再吃到云初做的東西,他可舍不得丟下,大不了他把碗再還回來,“凡事都想的更決絕些……初初,有些時候,人比你想的要更無恥?!?
天真的孩子總想著所謂的話說開了就什么事都可以解決,她總得去面對更加粘稠和無望,甚至不接受拒絕的愛意。他看著從廚房追出來的女孩氣勢洶洶,鮮活又可人,百年前故作成熟畏手畏腳的女孩再一次找回了曾經(jīng)的肆意,還是留些時間讓她好好思考,他似是無意的瞪了一眼‘更無恥’的某位認(rèn)來的弟弟,轉(zhuǎn)身躍出院墻時,表情卻變得凝重起來。
曾經(jīng),他被前前任掌門捉去下棋,他琴棋書畫樣樣不懂,與山野莽夫的區(qū)別大概只有他識字讀兵書,所以沒下兩天就劈碎了好幾個棋盤,那男人嘴里說著心疼,卻依舊照找不誤。
“沉棠這孩子沒什么別的愛好,”男人看著跟著桌子一起斷成兩半的棋盤,棋子全噼里啪啦掉在了桌子上,“平時就喜歡下棋對弈,以后他萬一有要用到你的地方,總要培養(yǎng)些能聊起來的話題?!?
“這么快就選定下任掌門了?”承影有些疑惑地拉過他的手來把脈,脈搏平穩(wěn),內(nèi)力充盈,人也正值壯年,看面相也沒什么大病大災(zāi)樣子啊,“你這是想要提前入土為安了?”
“去去去,”男人一把甩開他的手,擺手駁他,“我提前準(zhǔn)備準(zhǔn)備礙你什么事,這都準(zhǔn)備好把我埋起來了!”
笑過后,他卻擺了副正式態(tài)度,原本隨意的坐姿也越發(fā)板正起來。
“小棠天分不俗,又肯勤學(xué)苦練,最后估計也就他會突出拔高……只是……”
“只是?”
“只是他兒時磋磨太多,有些容易走了極端。您平時若是沒事情,可以陪他下下棋,萬一某天,他的心結(jié)也終將彌散……”
他真的對沉棠很有信心,承影想著,可能是他的這份態(tài)度讓他想起了曾經(jīng)也有個男人是如此的信任自己,所以他腦子一熱,拍著胸脯答應(yīng)了下來,結(jié)果就跟沉棠下了一次棋,他就悔的腸青——完全不是一個檔次上的,他再三壓抑下去了劈棋盤的沖動,看著少年面色冷淡的把棋子收起來。
“我會自奕,”他淡淡開口,將兩盂棋子收入袖中,雖然當(dāng)時他年紀(jì)還小,但已經(jīng)看出來這人平時對自己其實并沒有多少尊敬的意思,“前輩無需浪費時間?!?
雖然話的意思沒錯,但承影莫名有了種被嫌棄的感覺,逆反心理一上來,倒是經(jīng)常來找這半大孩子來下棋,有時候沉棠自奕,他就在旁邊看著,當(dāng)他看懂一些棋招后,卻本能的感到一陣悶氣。
人的想法,總是或多或少能反映在棋盤上,他看著少年持黑子沖殺,也終究被少年自己手中的白子圍的滴水不漏,這是在自省?承影越看越覺得玄乎,半晌又感覺,雖然少年主持黑子,但是卻把更多的思緒放在了白子上面,黑子越是想要突出一條生路,卻也更深的陷入了白子早已籌謀好的陷阱。
就連和自己下棋的人都要滴水不漏的人,怎么希望自己想要手中掌握著的人會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
承影越品越覺得不對味,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他低頭看了看面碗,凋零的花瓣沾了油飄在了水面上,但被熱湯燙了一次,比起終將枯死的結(jié)局,倒也多迸發(fā)出了寡淡香氣。如果花本來就應(yīng)枯死,那想要摘花之人,又該如何做才能保證她的盛放不衰?
他想的頭疼,最后還是先坐了下去,拿起筷子挑了些面條。
可惡,還是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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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云初回過神時,少年心疼的捧起了她發(fā)紅的手指,輕呼著氣幫她驅(qū)散熱意,她呆了一會,才把手指抽回去,背在了身后。
“……抱歉,等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