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聽到了破土而出的細微響聲。
在那一刻,眼中的世界似乎都變得遲緩起來,不小心絆到了一塊石頭,但她還是回頭望去,滿目暗綠。一根粗壯的藤蔓被攔腰折斷,汁液飛濺,與此同時,手腕似乎被很大的力氣抓著,她被拉入了一個溫暖而又熟悉的懷抱。
“姐姐!”
身邊似乎又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聲音,云初愣愣的看過去,被急哄哄的小狼手掌捧著臉頰左右觀察著,被看了一會才想到躲開,而抱著她的人手臂緊了些,語氣是失而復(fù)得的激動波瀾。
“我來了……小道長。”
她終于找到了。
云初終于感覺有塊一直卡在嗓子眼的石頭重重落地,精神松懈后腳也跟著沒了力氣,如失了支撐點般伸出手臂抱住面前的人,半癱般把自己掛在上面。
此時說什么話好像都有些不合時宜……云初模模糊糊的想,至少她找到了,她到達阿青身邊了,而阿青看起來也像沒事的模樣,這便夠了。
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卻又在下一秒睜開——在藤蔓被斬斷的間隙中,她看到了一個模糊卻又熟悉的身影,怎么這么快就找來了……她掙扎著要站起身,又被按回了懷中,與此同時,身后威壓漸起,站在身邊的小狼遲疑了一下,然后叫了一聲師尊。
“初初,”男人似乎對另外兩個人不感興趣,一心只看著背對著他,肩膀細微顫抖的女孩,也不知這孩子跑了多久,腳踝往下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他看著心疼的緊,“跟我回去?!?
“師尊?!?
阿青把人抱得更緊了些,直覺感覺面前的人來者不善,即使不愿意用最惡毒的想法揣測小道長的故人,但此時說什么他都不可能再一次松手。澈溪的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良久,最后還是選擇小指勾住少女的手指,她自認為的緊緊握住的銳石,其實被他輕輕一搭就可以卸開的力道。
他不偏向站在這里的任何一個人——樹妖該死,而姐姐身上沾滿了面前男人的味道,從他拜師的那一天他就不喜歡師尊身上的味道,而現(xiàn)在,他對這股味道厭惡更甚,對面前的師尊便更談不上偏向。
于是小狼被掙脫開來也沒有不愿,只是后退與兩邊都拉開了一段距離,他想,若是真的打起來,他從中直接把人搶走的機會,也是有的。
“初初,”沉棠置若罔聞,一心只叫著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孩,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連帶著身上威壓也重了幾分,他的身形扭曲模糊而又重組,恍惚間,他的身后似乎出現(xiàn)了幾只招搖蔓延的尾影,“聽話,跟師父回家。”
沉棠越走越近,瞬息間就已經(jīng)離他們沒幾步距離,阿青想,面前這男人大概是聽不進去任何話語了,完全談不下去。若是逃跑……他看向站在遠處滿身戒備之意的少年,雪狼一族生而迅捷嗜血,也不知道若是帶著小道長,能不能稍勝一籌,跑過這著魔仙人……
然后,他感覺到懷中的女孩微動,聲音偏小,卻極為堅定的說了一聲:
“站在那里。”
“初初!”
男人笑容真切了幾分,如冰雪初霽般尾音揚起,極為激動的模樣,又快步走近了一點。
“你……”
“沉棠?!?
這是云初第一次叫他的名字,當(dāng)然,云初想,應(yīng)該不會是最后一次。她借著阿青的攙扶站穩(wěn)了些,然后轉(zhuǎn)過身,把那塊石刃抵在喉間。
“別動!”
如示威般加重力道,云初甚至可以感受到頸間傳來的尖銳痛意,但萬幸,沉棠真的聽住了接近的腳步——而且,面上表情仿若不解。
想明白了……終于想明白了,一直以來克己守禮的師父為何忽然將她抓去囚禁,甚至做出那種有悖人倫的事情,這些當(dāng)然是沉棠做的,她沒想著否認,但是現(xiàn)在危難當(dāng)頭,她混沌的小腦袋瓜也變得異常靈光。
“您的心魔……還真是強大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云初記得,在劇情開始前,沉棠就已經(jīng)將將摸到大乘期門檻,這么長時間過去也沒聽說他有修為突破的消息,那大概情況就已然清晰。她不想去思考那些冗雜的道術(shù)之語,總結(jié)下來就是,這人現(xiàn)在壓抑的太久,被心魔反噬變態(tài)了,又在極容易破防的情況下,一個情緒激動做了這一系列錯事。
而他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云初看著沉棠似乎受傷的表情,身后的尾巴卻完全是兩個模樣,擺動的更加激烈,把手中的物什又捏緊了些。
但無論如何,若是他心中從未有過這種奇怪想法,心魔若是侵入,大概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幅發(fā)情模樣……所以是什么時候,云初絞盡腦汁,卻依舊想不出來這份關(guān)系什么時候開始變質(zh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