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須彎折飄到他的眼前,那條龍皺著眉頭聞了聞他的頭發(fā),有些不太確定的開口:“藤蔓精?”
然后他又轉(zhuǎn)向跟在后面的小草精:“不是和吾說,你的友人是個人族修士?”
“夫人今日繁忙,”阿青忙開口應答,“便由我來了這里……”
“都無所謂,”那龍打斷了他的話語,“今日見面……是希望你能接受吾的……”
那個詞語似乎很難說出口,他的鼻孔狠狠噴出幾嗆白息,最后開口時,聲音比平時說話要小了許多。
“請求?!?
看起來,它不是很擅長懇請一類的話語。阿青挑眉,雖然直覺表示他現(xiàn)在不該多問——所謂龍,他只能在一些異怪雜志中讀到些鳳毛麟角的描述,雖然知道龍的存在,但并沒有想象過見面的可能性。而現(xiàn)在,面前的龍從某種意義上很符合他的想象,強大高貴,卻也桀驁俾睨,光是和他說話時,這條龍便一直保持在稍高的位置俯視著他。阿青并不屬于這所謂高貴的圖騰下庇護的子民,天崖山的村民們并不會信奉龍神,所以他也不會用更加尊敬的態(tài)度對待他。
“請告訴我,原因?!?
但面對將死之物……他還是動了惻隱之心,放柔了聲音。
“如你所見,藤妖?!蹦菞l龍毫不避諱地在他面前展示出了腹下的一條傷口,鮮紅的龍血源源不斷的從中滲出卻又極速消退,沒有一點血腥味,但傷口已經(jīng)幾乎可以看到里面的內(nèi)臟,“吾鹽垮籩湮扌娜思?,但覡N屑阜直ǘ饜腦浮!�
“請把它……帶到山外?!?
龍指的是身后的小草精,阿青立刻就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隱約感覺到對方話語還沒有結(jié)束,果然,那龍終于有些撐不住,他一直沒有得到治療,只能靠些靈果勉強延續(xù)生命,撐不住了也只能緩緩俯下身,像一條巨蟒盤起了身軀。
“他是吾的救命恩人,”龍補充道,“吾時日不多,死后骸體必將為禍世間……身后之事吾再無干涉,但若知它平安無事,吾也可安心離去?!?
冷淡的巨獸似乎第一次與別人做交易,憋了很久,才憋出來最后一句話:“吾雖一身腐肉,心膽龍筋卻也完好無損,若是你愿答應……”
“吾便剝了這層皮……與你做酬勞。”
—
在走到院門外時,阿青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雖然門上的符紙沒有被動過的痕跡,但是他能聞到味道,濃郁的讓人皺眉。他心底一空,不由得松開了拉著小草精的手,推門而入時,院內(nèi)明顯的打斗痕跡讓他更加焦急,推開虛掩的木門,他第一眼便看到了床中央那個止不住顫抖的一團被褥。
還有屋內(nèi)濃烈的幾乎接近發(fā)臭的野獸味道。
“……小道長?”
半晌,他才找回聲音,快步走向床鋪,床上那團被褥似乎頓了一下,才掀開一個小角,又很快的向后面滾了過去,直到貼上墻壁,還在微微地顫抖著。
“小道長,我回來了?!卑⑶嗌斐鲆恢皇址旁诒蛔舆吔?,他怕嚇到被子里的人,便之事拉住了一角被子,細聲細語講話,“讓我看看你,好嗎?”
良久,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臂,手腕不知被什么捆過已經(jīng)磨的有些紅腫,手指手掌心也都有破皮的痕跡,無需多言……上面也沾滿了奇怪的味道。
他本來想拉住那只手,但是小道長很快就縮了回去,開口聲音嘶啞:“嗚……阿青……”
“沒事的,小道長……讓我看看你?!?
此時,一直性情溫和的男人有些強勢的拽住了被子的那一個缺口,輕輕掀起了一些。
他看到了一只迷茫的,痛苦的,滿臉不知是汗是淚的面容。似乎是懼怕看到他,也懼怕門外射入的陽光,她嗚咽一聲,動作幅度明顯地把被子搶了過去裹緊了些,把掀開被子的人的上半身也裹了進去。
在一片黑暗中,阿青很明顯地感受到了另一個人粗重的呼吸聲,還有略帶哭音,語無倫次的話語。
“我……我不知道是誰……我……阿青……”
阿青還是第一次見到小道長這般模樣。世界觀被顛覆,昔日的驕傲盡數(shù)被踩在腳下,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情況,也沒想過會有人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明明是很成熟的模樣,但此時,她更像一個懵懂的幼童,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只能瑟縮著發(fā)抖企圖逃避一切。
阿青試探著伸出手,果然感覺到小道長很明顯的躲了一下。
但他不會讓小道長繼續(xù)逃避下去——或者說,獨自面對下去。
他張開手臂,脊背撐起被子,帶著微光把微微顫抖的身影緊緊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