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奇怪啊,云初有些欲哭無淚的坐在角落里的床鋪上,阿青剛被帶過來時她都準(zhǔn)備好回去睡吊床了,但還是被師父攔了一下。
“時局不穩(wěn),恐生變故,”沉棠走過來,伸出兩根手指把住了她的脈搏,感受到她體內(nèi)真氣平穩(wěn)后才敢放手繼續(xù)說了下去,“再待些時候也可?!?
這不是急不急的問題啊,云初感覺渾身不自在,屋內(nèi)有第三個人,而且第三個人還是長輩一樣的存在,她有些不好意思去和阿青黏黏糊糊……與此同時另外兩個人走進(jìn)來時便非常默契的拉開了距離,一人一個角落看著她,這場景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不禁把求助的目光丟給阿青,而阿青安撫意味的笑了笑,剛張開嘴巴,就聽見另一角的人輕咳了兩聲,而阿青也適時轉(zhuǎn)過頭,那雙湖綠色的瞳孔目不轉(zhuǎn)睛地看了一會,才溫和的笑了出來開口。
“我并非清流宗弟子,叫師尊總歸有些不體面的。”他的聲音娓娓道來,“不如稱您一句岳父……小道長幼時多得您的照拂,萬分感謝?!?
“……受不起?!?
沉棠垂下目光,聽到這個男人這么叫他并不會感到釋然或輕松。他忽然意識到,即使把云初當(dāng)做女兒寵愛,但云初與他并不是親父女不是嗎……他更享受的父女親近而帶來的親密關(guān)系,而不是真的成為一個把女兒嫁出去的老岳父。明明家人是最親近的關(guān)系,但是剛剛初初為難的表情露出來的一瞬間,她的目光便下意識地看向那個男人——本能的在依賴著他。
如果沒有發(fā)生那些事情,他想,初初從頭到尾都沒有去過天崖山那邊,是不是現(xiàn)在的情形就會不一樣?她依賴的,信任的那個人還會是他……但每當(dāng)這么想,那日被穿透了的云初的模樣便時常會閃現(xiàn)在沉棠的腦海里。初初給過他很多次機會,而他醒的太晚,她已經(jīng)不會再等他了。
再糾纏下去,也只是在消耗昔日情分……明明心里是明白的,但是若是他松開了手掌,初初大概就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的飛向她所謂的歸宿,頭也不回,奔向他們二人互相遠(yuǎn)去的未來——只是想象一下那個景象,他的心臟就會猛烈的顫抖起來。
“你跟著同門弟子叫我一句師尊便好,”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冷漠,“不必弄些繁文縟節(jié)?!?
這次宗門大比結(jié)束,拿了那洗髓丹調(diào)養(yǎng)好初初的身子,再匡扶了正道……他這條輕如鴻毛的命,便可以交給初初隨意處置了。
他只擔(dān)心初初對他心軟,擔(dān)心她無所謂的態(tài)度——哪怕是恨,也比不甚在意要強得多。初初就算恨的要剝他的靈骨……沉棠想,他也不會有一句怨言。
他欠她的——自他向現(xiàn)在唯一的家人出手時,他的身上便背負(fù)了無可洗清的罪孽。曾經(jīng)有多在意,現(xiàn)在便越來越像一個低俗的笑話。
到底該……怎么做。
——
面前的女孩輕笑兩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jìn)去他說的話,甚至還要自來熟的再湊過來一些,沉景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從小到大除了家人接觸的最多的女性就是他的師妹,說起來師妹也可以歸類到家人的類型……他本能的感覺到不適,又往后蹭了兩步,轉(zhuǎn)過身,先把地上的男人扶了起來。
“我并非權(quán)貴,只平凡一介修士,”他沉聲道,“承不起如此大禮?!?
他又側(cè)過頭,去看地上斷成兩截的魔器,按照沉景初原來的想法,他并沒有毀掉這物什的意愿——掌柜既無作惡之心,只求自保,他便沒有審判此人的資格。但是現(xiàn)在沉景初開始感到頭疼,兵器是他們毀的……而他完全沒想好如何彌補這個問題,幾番思想拉扯后,他對面前的人好感更降了幾分。再回頭看了一眼,她居然還是一副邀功求賞的表情,沉景初氣的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冷著臉?biāo)α艘痪湔竞谩?
瞧這松垮樣子……一點也沒有劍修的氣質(zhì)。
“大師兄……”云輕并不是刻意要招惹這個男人,他身上的積分太少,攻略下來也沒有多少回報……就是世界的背景板罷了,但她還是刻意做出了一副乖順樣子,雖然內(nèi)心還是不服管教——她救了這個人,一句謝謝還沒有還端著個架子:令人厭煩,以后不要和這個人多接觸,“您別生氣……我只是,只是想幫忙……”
?誰管你幫不幫忙啊,沉景初疑惑起來,他把人晾在了外面,先把那嚇得腿軟的男人扶到屋內(nèi)凳子上歇息,再給所有人傳了條無事的訊息,才又走出去,雙臂交迭看著面前的人。
“不懂我為何罰你?”他皺了眉頭,平時他甚少管教同門——畢竟能站到他面前的大多都是他們宗門功法上稱的人……如此隨性的還是第一次見,他本來還對那所謂天才靈根有幾分好奇,現(xiàn)在已經(jīng)徹底沒了探尋欲望,就算有再高的天資,這個人也會全部浪費掉,“出門在外最忌私自行動……下次若真有魔族來犯,讓你傷幾道疤,你才會吃些苦頭,長了記性?”
“你是誰教育的弟子?”沉景初俯視著面前默不作聲的少女,拔高了一些聲音,“養(yǎng)成了如此浮躁的性格……是誰帶你入門?”
比他還不會帶孩子……沉景初鄙夷地想著,他帶出來的澈溪至少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的……但是面前的少女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然后抬起頭,小聲的說出了一個名字。
“自我入門以來……多得師尊照拂……”
……???師父嗎?
沉景初的身子僵了一下,然后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他之前離開宗門時師父就費心費力的養(yǎng)過兩個孩子——一個是首席大弟子的他,一個是撿回來的云初。雖然云初幼時師父總喜歡寸步不離,但應(yīng)該也沒有到溺愛孩子的地步……怎么面前這人就這么,呃,沉景初努力搜刮著形容詞,這么自信?
她真是師父帶大的?他懷疑的目光上下掃了一眼,然后迎著少女期待又驕傲的目光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你就算是師祖帶大的,”他說,“也要抄書。還是早些回房動筆比較好?!?
他沒有捕捉到少女目光轉(zhuǎn)為震驚的那一時刻,沉景初現(xiàn)在在考慮別的事情——要去和師父匯報一下情況,結(jié)果剛走上二樓推開門,他就看見屋內(nèi)三個人坐出了三足鼎立的氣勢——這是給他也留了一個角落嗎,好多人啊。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三個人都轉(zhuǎn)過頭看他,那奇怪的氛圍似乎削減了不少。
“師父,師妹?!彼疽饬艘幌?,才把樓下的情況說了說,言畢又補充了幾句,“人市流傳魔族兵器……頗為可疑,或有魔族手筆?”
魔族。沉棠皺了眉頭,前一世,魔族的統(tǒng)領(lǐng)——那位年輕少主并未對人界出手,他知道這個人的目的在更遠(yuǎn)的地方,在那海天交際之處。但既然能流傳到集市上,證明這些所謂的兵器絕非曇花一現(xiàn)……
“亂世均為自保,”云初也不自覺地思緒沉浸在這件事中,“按理說我們不應(yīng)該插手這件事……”
但是怎么下手的這么快啊,現(xiàn)在人家掌柜的沒了兵器還白花了錢,他們最晚也就在明天上午就要啟程……要不她給人家留兩張符?但那東西是消耗品,還需要內(nèi)力驅(qū)動,普通人很難有用的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