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連忙開燈,她下意識拉被子去擋,可是沒來得及,他還是看到了她眼角的淚水。
心里疼得窒悶。
他拉住被子,握住她放在外面的手,她雪白的手又軟又涼,他拉住放在自己臉頰邊,幾乎是無措地哄:“是我不好,讓瑤瑤難過了,別哭,生氣就打我好不好?”
他握住那只小手,帶著她在自己臉上打了一下。
裴川不明白,女人不哄還好,一哄委屈簡直決了堤。
她抽回自己的手,從床上坐起來:“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你要是不喜歡我,沒有必要為了保護我和我結(jié)婚!你要是不相信我真心嫁給你,明天我們就可以去離……”
他捂住她的唇,裴川手顫抖著:“不要說?!?/p>
她眨眨眼,淚水從眼眶里滾出來,落在他手背上,在心上燙出一個洞。
“求求你不要說,什么你都可以說,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這兩個字,不要說出來。哪怕是因為你生氣了,哪怕是玩笑話,也不要說?!边@是他的底線,他受不了。
她輕聲嗚咽,點了點頭。
裴川松開她,一點點把她小臉上淚水擦干凈。男人站起來,在浴室找了吹風,回來給她吹頭發(fā)。
電吹風呼呼的,外面電閃雷鳴。
有時候天幕會驟然亮起,他的手拂過她柔軟的發(fā),吹風吹出來暖暖的。
他空出來那只手,輕輕抹掉了她腮邊的淚珠兒。
裴川開口,聲音在夜里低沉,把心剖開講給她聽:“瑤瑤,我不是不相信你,世上再沒有一個人,能心甘情愿等我八年。我決定自首那年,就知道這輩子很難和你在一起,一個殘廢,一個罪犯,拿什么來守護你一輩子?”
他說:“年輕氣盛的時候,我們總覺得能付出一切,可是如果等兩年,等你再大些,你后悔了怎么辦?那時候你想起我這個殘廢,殘缺的身體玷污過你,那樣的記憶一輩子也抹不去。我又拿什么來賠你?我自殺都難以謝罪。”
她咬唇:“不會后悔。”
他說:“你今年二十一歲,和你同齡的姑娘,還在學校里讀書,她們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的生活,結(jié)婚對她們來說很遙遠,會去看演唱會,想去世界各地旅游,她們也會像你這樣,生氣的時候,一時沖動說什么都毫無顧忌。”
她張了張嘴。
他溫柔地摸摸她臉頰:“別急著否認,瑤瑤,一個人長大要經(jīng)歷很多事,我慶幸你能說想說的話,這證明世上的苦難離你很遙遠?!?/p>
而他,經(jīng)歷了太多苦難和絕望,被綁架犯斬斷腿,父母離異,無人領(lǐng)養(yǎng),牢獄之災……
太多太多黑暗的事了,哪怕心上被人扎了刀子,話語也得在腦海里過幾遍來判斷能不能說。
他們的人生,本就不是一個成長軌道。
她像個努力發(fā)光發(fā)熱,又執(zhí)著的小太陽。
裴川說:“瑤瑤,我爸媽離婚,是因為我殘缺的身體,那個女人生下了我,都不能接受不完整的我,我實在害怕,有一天你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離開我?!?/p>
她捏緊了大紅被子,低聲說:“我不會的,對不起。”
他說:“不用道歉,我不能給你很多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寧愿自己有個完整的身體,嫁給我就已經(jīng)委屈了你。我希望你自由快樂,好男人會讓女人越活越天真,壞男人才會讓女人越來越庸俗。我希望你再過幾十年,都能暢所欲言,因為有我在?!?/p>
裴川說:“我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喜歡到一遍遍告訴自己,其實你沒那么喜歡我,不然我怕你離開我那天,我就已經(jīng)死去了?!?/p>
她抱住男人的腰,帶著鼻音:“不離開,和你一輩子?!?/p>
他笑了笑:“好?!?/p>
貝瑤說:“我現(xiàn)在不生氣了,心里悶悶的,有點難過。裴川,他們不要你,都拋棄你,是因為不知道你有多好。你看,我知道你有多好,我不舍得離開的?!?/p>
她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然而這么多年,她第一次聽裴川說這樣苦澀的心里話。
貝瑤也是第一次知道他母親和父親離婚的原因。
因為他殘缺的身體……
這對裴川來說,是一輩子抹不去的痛。
她說:“外面在下雨,很冷對不對?”
他說:“嗯。”
她埋頭在他腰間,也給他說了心里話,嗓音糯糯的:“我、我身邊暖和。”
他一言不發(fā),放下吹風,修長的手指插.進她發(fā)里。
她想說,不用摸啦。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吹風吹了那么久,怎么可能還是濕的,不用再確認。
然而下一刻,他插.進她發(fā)里的手指重了些,她被力道帶得輕輕仰起頭,男人彎腰,吻就落了下來。
他在告訴她,不是不想,他到底有多想。
他放在她發(fā)間的修長手指每用力一分,她就受不了嬌哼。
他幾乎是嘆息又澎湃的,滅了燈,去她身邊。
果然很暖和。
他壓著她親,外面下著雨,雷聲卻傳不進房間里。
她很軟,肌膚軟,嗓音也軟。
他微微顫抖,她胸前扣子開了兩顆。他半晌給她扣好,扣了半天。
她也沒了力氣,嗓音像能掐出水:“裴川,睡覺不能戴假肢?!?/p>
他摸摸她頭發(fā),有些溫柔和心酸。
“嗯?!?/p>
“取了吧?!?/p>
夜靜靜的,他摸索著,把假肢解開,撐著身子,放到了床腳。
他躺回來,懷里滾進來一個嬌嬌的姑娘。
裴川在她面前第一次直面殘缺,他身體僵硬到不行,他知道貝瑤能感受到他身體的不同。
裴川也慶幸,夜里什么都看不清。
她小聲說:“給我摸摸?我不怕的。”
兩個人都知道說的是什么,他卻抱緊她,搖了搖頭。
他說:“不好看,受傷了?!?/p>
她輕輕“喔”了一聲,乖得不行。
裴川第一次感悟到,什么叫“嬌妻”。
他解開自己衣服,把她小手放在自己胸膛,他心跳很快。男人胸膛結(jié)實,硬邦邦的。
他吻了吻她香軟的發(fā),墮落在了溫柔鄉(xiāng),語氣便也溫柔得不像話:“我的心給你摸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