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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的體溫

第21章(2/2)


裴川。

新的一年好呀。

他被那樣的容色晃了片刻眼,許久以后才垂下眸,裴川唇色蒼白了兩分。他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來的時候,輕輕閉了下眼,心中漫上一種難言的苦澀和悲哀。

她長大了,比他能想像的、曾經(jīng)夢到的還要美好得多。

任何言語來形容她都會覺得蒼白無力。

她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可憐兮兮疼了會想哭的小姑娘,而他卻依然是當(dāng)年的裴川。心腸冷硬,蜷縮在陰暗之地的殘廢。

她在陽光爛漫處,而他早就身處一眼望不見底的深淵。

整個早自習(xí)裴川并沒有看進(jìn)去書,可他也沒有像別的同學(xué)那樣,失神地看著貝瑤。

下課鈴聲一響,他就合上書下了樓。

辦公室里曾明正在備課。

“曾老師?!?/p>

“是裴川啊。”

裴川應(yīng)了聲,平靜道“您假期給我打電話問我要不要接受保送去三中,我家里當(dāng)時出了事拒絕了,后來我認(rèn)真想了想,不能辜負(fù)學(xué)校和您的心意,請問我還能去三中嗎”

曾明愣了愣,當(dāng)時他打電話給裴川的時候,這個少年一口拒絕,他還以為他有其他特別想考的學(xué)校,畢竟保送不像統(tǒng)招那樣有選擇的權(quán)利,沒想到裴川只是因?yàn)榧依镉惺聸]考慮清楚。

“當(dāng)然可以,表就在老師這里,還沒正式與那邊接洽呢,來得及,你想好去三中了嗎”

“想好了?!?/p>

少年修長消瘦的手接過表格“謝謝老師?!彼D了頓,說道,“老師,我爸爸因?yàn)楣ぷ魇芰藗?,現(xiàn)在在醫(yī)院昏迷不醒,既然保送了,我能不能不來學(xué)校了,去照顧他”

“老師,我最后拜托您一件事,別給同學(xué)們說我要保送的學(xué)校是三中?!?/p>

裴川走出辦公室,低眸看了看手中的材料。校園里的水仙花綻放,清麗無雙。

他還記得貝瑤一年前向往地說,她中考志愿要填六中,因?yàn)榱须x家近,氛圍也好。

裴川拿著表格,連教室也沒回,就往校門外走了。

真遺憾,他恐怕沒法再繼續(xù)沾染她了。

她自己恐怕都不知道如今她有多招人,趁著自己還有僅剩的良知,他還是不拖著她一起下地獄了。

那樣的姑娘,以后不管和誰在一起都會被寵著的。

貝瑤發(fā)現(xiàn)前排的位子一直是空著的,她困惑地皺眉,她好不容易回來了,還沒有和裴川打招呼呢。

好在下午放學(xué)后趙芝蘭果然在學(xué)校外面等她。

這時候才五點(diǎn)鐘,趙芝蘭拎著各種水果,沉甸甸的,貝瑤連忙幫她一起拎。

“晚飯先不吃了,趕時間,先去看你裴叔叔,不然到時候趕不上車,晚飯回來再下點(diǎn)面吃?!?/p>

貝瑤當(dāng)然沒意見。

母女倆到醫(yī)院的時候,裴川在窗邊看書。

是這個病房前病人留下的程式設(shè)計(jì)書籍,他拿著隨意翻了翻。

少女脆生生的聲音響起來“裴川”

空氣都沾染上了那種清甜的氣息,他抬眸看向門邊,門被人擰開。貝瑤穿著豆綠色的外套,如春天鉆出來的嫩芽,她拎著東西氣喘吁吁,“我和媽媽來看裴叔叔?!?/p>

他移開眼睛,落在趙芝蘭身上“趙阿姨好?!比缓蠼舆^了她們手中的東西,他接貝瑤手上的蘋果時,目光在她櫻粉的指尖停留了一瞬,然后避開她指尖,沒有碰到她,拿走了蘋果。

“誒。”趙芝蘭應(yīng)了一聲,然后說道,“不好意思啊小川,趙阿姨昨天回來才知道這事,你不要擔(dān)心,你爸爸會醒過來的。老天爺吶,都是有眼睛的,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它分得清,裴警官為國為民,一定會平安的?!?/p>

裴川面色平靜“謝謝趙阿姨。”

“裴川?!必惉帍囊露道锬贸鲆粋€黃色的平安符,輕聲說,“這是我和奶奶去虛無山的廟上求來的,據(jù)說很靈驗(yàn)的,現(xiàn)在給裴叔叔,希望他早日康復(fù)?!?/p>

他不看她眼睛,應(yīng)了一聲,倒不拒絕,當(dāng)著趙芝蘭的面接了過來。

貝瑤有許多想問的事,比如今天為什么才來上課就走了,但是媽媽在,她也不好問。

倒是趙芝蘭看到裴川有些心軟“裴川啊,阿姨沒有別的能為你做的事,你要是回家了,就隨時來阿姨家吃飯,以后家里做了好吃的,我也讓瑤瑤送來醫(yī)院。”

裴川搖了搖頭“謝謝趙阿姨,不用了,我姑姑在給我做飯。”

趙芝蘭畢竟只是鄰居,比不得他親姑,也不好勉強(qiáng),又說了會兒安慰的話,帶著貝瑤走了。

裴川目送著她們離開。

裊裊婷婷的少女走了好幾步又回頭,他的目光移在她書包上的小熊貓上,不看她琉璃一般的雙眸。

等他們走遠(yuǎn)了,他放在兜里的手拿出來,上面躺著貝瑤給的平安符,它還殘留著她身上的溫度。

裴川把它放在裴浩斌床邊。

快好起來吧,爸。

你可能不知道,你兒子在過怎樣一種生活,他又放棄了什么。

初三變得忙忙碌碌,貝瑤發(fā)現(xiàn),自從那天以后,裴川再也沒來上過學(xué)。曾明老師倒是給同學(xué)們解釋了“裴川同學(xué)成績優(yōu)異,被學(xué)校保送高中了?!?/p>

班上一片羨慕的嘩聲。

花婷也說“他真厲害啊,這樣的保送肯定是一、三、六中的一所吧。有人為了中考精疲力盡焦頭爛額,有人輕輕松松就去了,考都不用考,真羨慕?!?/p>

貝瑤在汲墨水“年級前三的獨(dú)有待遇,羨慕不來?!?/p>

貝瑤也不知道裴川到底去了哪所高中,在她記憶里,裴川大她一屆,同樣念的六中,這次估計(jì)也是六中吧

六月初,夏天到來的時候,裴家終于迎來了好消息裴浩斌醒了。

他在床上躺了將近四個月,醫(yī)生都覺得沒希望的時候,他醒過來了。

裴浩斌醒過來后一周,裴川回家拿換洗的衣服??v然不想承認(rèn),可他一眼還是看到了社區(qū)花圃處的貝瑤。

也不知道最初是誰的創(chuàng)意,在社區(qū)前面弄了這么一片花圃,后來居民們?yōu)榱藞D個方便,都在里面種蔥姜蒜,貝瑤就是被趙芝蘭打發(fā)下來拔蔥回去的。

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裙子有些大了,襯得裸露的小腿更加纖細(xì)白皙。

腳踝小巧精致,六月的天,c市已經(jīng)很熱了,正午的太陽高懸,她拔了好幾顆站起來,見到裴川的時候很高興。

“裴川你回來了,我聽說裴叔叔醒了?!?/p>

“嗯?!彼鬼?,卻又不可避免看到了她涼鞋上沾的泥。

少女穿著米色的涼鞋,一雙小腳玲瓏可愛,腳趾像是根根嫩筍,偏偏腳尖兒一點(diǎn)櫻粉??蓱z可愛,讓人甚至想蹲下去給她輕輕擦干凈鞋上沾的泥。

他皺眉,最后不得不看向她的臉。

她從小到大都有些笨拙的遲鈍,看不出少年的些許煩躁和局促,反而開心極了“我聽曾老師說你被保送高中了,恭喜你,你保送的高中是六中嗎”

曾老師守信,沒有告訴同學(xué)們他即將要去的學(xué)校是三中。

而他靠近了看著面前這張純情無暇的小臉,平靜地撒了謊“是。”

她快樂地道“再過五天我就中考了,我想和你一個學(xué)校,到時候我也填六中,我們又能當(dāng)校友啦,說不定還可以分到一個班”

“嗯?!?/p>

“裴川?!彼敛令~上的汗,絲毫不知道臉上蹭了一點(diǎn)蔥上的泥,“我媽媽種的蔥,你要一點(diǎn)嗎”

“不要?!?/p>

“哦,那我考完就來看你和裴叔叔。”

裴川拿著自己家的鑰匙轉(zhuǎn)身走了,直到遠(yuǎn)離身后少女身上那股淺淺丁香的味道,他緊繃的肌肉才略有和緩。

從小到大,他不是沒有口是心非騙過她,但這是第一次在大事上對她說了謊。

貝瑤滿懷欣喜以為他也在六中,可是要不了多久,她就會明白他騙了她。他在三中,而她在六中,她以后會在光明的地方開心生活,尚夢嫻那樣的姿色都可以當(dāng)?;ǎ槐叵胍仓郎砗蟮纳倥畷嗍軞g迎。

而他,一個人的時候,就可以再無顧忌,在陰暗潮濕的角落野蠻生長。

裴川拿著鑰匙打開門。

她發(fā)現(xiàn)自己騙她以后,就會再也不想理他了吧。既然注定得不到,一開始就不要去想。

六月十三號,c市統(tǒng)一中考。

夏季艷陽高照,這年的考室沒有空調(diào),考生們汗流浹背,卻全部都專心致志答題。

十四號一考完,考生們在考室發(fā)到了一張表格,他們現(xiàn)在就得在分?jǐn)?shù)沒有出來的時候填志愿,每個人根據(jù)預(yù)估的水準(zhǔn)來填寫中意的高中。

貝瑤考得不錯,她筆下輕快,認(rèn)真寫上第一志愿c市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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