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顯來時(shí)，看見他手中持著一張弓，搭上箭，拉滿了，在他腳跨入門時(shí)，修長的手指便一松，“嗖”地一聲，雕翎箭離弦而去，竟深深射入了書架一方木格，震得上面擺著的書冊都搖晃跌落。

旁人不敢亂傳，只擔(dān)心掉腦袋，可呂顯畢竟不同，已經(jīng)聽下面人來說了燕臨受罰之事，再看謝危如此，便察覺到他心情似乎不快。

話在心中轉(zhuǎn)了一圈。

他斟酌了片刻才出口：“世子的心思，誰都能看出來。你雖是長兄，可今日罰他，難免生出罅隙?！?/p>

謝危收了弓，望著那猶自震顫的箭羽，漠然道：“若非他姓燕，憑這份荒唐，今日我已殺了他?！?/p>

3）回憶

血洗半個(gè)朝廷，光謝危這個(gè)名字，便是籠罩在京城上空的陰影。

諸事繁多，每日都有人遭殃。

燕臨在宮內(nèi)受罰的事情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并未傳開。他似乎也自知不妥，此后數(shù)十日再未踏足過坤寧宮。

只是沒料，前朝竟有個(gè)叫衛(wèi)梁的傻子，千里迢迢赴京，口口聲聲說他們犯上謀逆，軟禁皇后，要他們將人放出來，請皇后宣讀沈玠遺詔，另立儲(chǔ)君。

朝野上下誰不罵姜雪寧一句“紅顏禍水”？

這個(gè)往昔探花郎，分明因她貶謫到州府，卻偏偏是忠心耿耿，便連她手底下那條叫周寅之的狗，看似忠心耿耿都背叛了，他偏一根筋似的軸，要與朝野理論。

旁人若罵他，他不善言辭，漲紅了臉時(shí)，往往只能大聲地重復(fù)一句：“娘娘不是你們說的那樣！她不是壞人！”

那實(shí)是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執(zhí)拗。

甚至?xí)谷税瞪鰰崦恋膽岩伞?/p>

燕臨到底被激起了妒火，借酒澆愁，可酒只會(huì)使人想起過往，想起她。五臟六腑，無一處不覺痛，燒灼之中，愛極恨極，又去尋她。

沒過幾日，原本只在私底下傳的流言蜚語，便跟乘了風(fēng)似的，飄遍宮廷。

“瞧她那樣，一張狐媚子臉，要不是她勾引在先，燕將軍那樣好的人能看得上她？”

“早兩年我便覺得這樣的人怎么也配母儀天下……”

“沒規(guī)矩！”

“誰不知道她原來是什么沒教養(yǎng)的野丫頭，也虧得圣上當(dāng)年喜歡，給寵著，白白叫朝野看笑話?？上а?，人沒這命，有這位置也壓不住，這不倒了霉？”

“要我說，往日的青梅竹馬，如今不過是舊情復(fù)燃罷了。”

“她有的是手段呢，可別小瞧她?！?/p>

“知道原來錦衣衛(wèi)指揮使周寅之嗎？都是被她惑的?！?/p>

“還有刑部的張大人……”

“害人精！”

……

話到底是傳到了謝危耳朵里，燕臨又做了什么，他也清楚，只是突然想起了許久前某一日，群臣議事，卻都在偏殿等候，姜雪寧一身華服從里面出來，他們?nèi)雰?nèi)，抬眸卻見年輕的帝王手指上沾著點(diǎn)粉艷的口脂，刑部那位平素清正的張大人，話比往日更少許多；又想起事之前不久，他與張遮一道出宮，半路上竟遇著那位皇后娘娘在等，他忖度片刻，尋了個(gè)借口折返，那二人卻留在道中相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