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擱在城門樓上的繡春刀一抓,佩在腰間,竟然轉(zhuǎn)身便向著城下走去,冷肅的面容看不出波動,只道:“燕世子與謝少師所率乃是忠君勤王之師,追討天教逆賊而來,有什么好擔心的?”
周遭人面面相覷。
周寅之下得城去,已經(jīng)振臂一呼,大喊道:“開城門!”
東城門有多少兵力,守城的兵士心里都有數(shù)。
天底下誰能不怕死?
若說先才還未聽聞天教已經(jīng)從南城門攻入城中的消息,他們或恐還有幾番猶豫,想想要不要舍命一搏??扇缃衲铣情T已破,作為提督的周寅之更下達了如此命令,那一點猶豫,也就被強行驅(qū)散了——
他們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會擔責。
于是左右兵士,終于用力地將城門拉開!
前方煙塵滾滾而來。
三軍整肅陣列城下。
周寅之也不知自己賭的這一把究竟是對是錯,可到底除此之外別無選擇,在遠遠看見那輛馬車駛到城門前時,他微微閉了閉眼,竟然將刀往地上一拄,朗聲道:“下官周寅之,恭迎少師大人與世子還京勤王!”
謝危輕輕撩開車簾,聽見他聲音,唇邊浮出一分笑意,先從馬車上下來,但暫未搭理他,只是向車內(nèi)遞出一只手去。
姜雪寧好久都沒聽見過這個聲音了。
當日尤芳吟倒在血泊中的畫面,驟然又從腦海中劃過,她搭了謝危的手,跟著也下了馬車。
在看見謝危從馬車上下來時,周寅之覺得是意料之中;然而當他看見謝危并未回應他,而是向車內(nèi)遞過去一只手時,心便陡地沉了一下;緊接著再目睹昔日舊主姜雪寧扶著謝危的手從車里出來,一股先前本已被烈酒驅(qū)散的寒意,便驟然回到了心頭,讓他如墜冰窟!
刀琴劍書侍立一旁。
謝危沒有說話。
姜雪寧注視著他,來到了他面前,又看了看他身后這洞開的城門,便突地笑了一聲:“不愧是周大人,能屈能伸,能為皇帝賣命,也能為命賣了皇帝!”
周寅之想過,天下人,無非以利而合。
只要他還有利用的價值,便不會立刻被棄置。
屆時先歸附謝危燕臨,即便吃些苦頭也無妨,只要能保住一條命,過后總有慢慢斡旋籌謀之機。可千算萬算,怎會算到,這種兩軍交戰(zhàn)的關(guān)鍵時刻,謝危竟是帶著姜雪寧一道來的!
這意味著什么,他實在太清楚了。
垂在身側(cè)手指因強烈的不甘而緊握,這一瞬間,周寅之的腦海里掠過了太多太多。
然而越是在絕境,越想要垂死掙扎。
他眸底掠過了一抹異色,抬首看著姜雪寧,一副悔恨模樣,道:“忻州之事,是下官害了尤姑娘。只是彼時下官家中妻兒皆在京城,大小一應利害皆受朝廷掣肘,實在別無他選!今日姑娘與少師大人還于京城,下官念及過錯,悔之晚矣,是以開此城門,愿能彌補一二,只望姑娘念在往日情分——”
話到此處,卻陡然轉(zhuǎn)厲!